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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影漸移,近午。
陸府芳塵院中,李儼一身素白衫裙站在窗前,頎長的身姿如松如竹,幸而他身形清瘦,扮起女裝來不至於太違和。
不過,未免被人看出端倪,大多時候他還是守著芳塵院不出,偶爾來了外人時,也都是坐著。
這會兒芳塵院裡沒有外人,他手裡拿著剛收到的信報,對著窗外天光展開。
一眼掃過之後,思索良久,對前來送信的人囑咐了幾句,信使便悄然離開了。
李儼又掃了一眼紙上的字,字跡龍飛鳳舞,瀟灑恣意,是別具一格的草書。
昔日驚才絕豔的“無雙狀元”池長庭一手行書稱絕當世,但很少有人見過他的左手草書。
這樣好的字拿來寫密報真是可惜。
李儼又看了一眼,還是點了火燒掉了。
默默地看到最後一絲火苗熄滅,李儼忽然開口:“今日池姑娘是不是在陸府?”
周圍沉默了許久,才響起青衣不太確定的回答:“應該是吧?”
李儼走到茶桌旁坐下,舉杯輕抿一口,淡淡道:“身處內宅,便任由訊息閉塞?”
青衣低頭木然:“屬下知錯!”
不知道池小姑娘什麼時候來陸府是她的錯,太子殿下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李儼又默默地喝了一口茶,道:“去春暉院看看,池姑娘要是累了,就跟老夫人說,我邀她一起用膳。”
青衣應聲而去。
春暉院的人都認得她是陸大姑娘的身邊人,陸大姑娘又是燕國夫人的心頭肉,半點也不敢怠慢地領了她進去。
一進院子,青衣就看到了池小姑娘。
院子裡站了幾個下人,似乎在回話,燕國夫人坐在正中的椅子上,左右各擺了一張桌子,陸七姑娘和池小姑娘分別佔了一張,都趴在桌上就著紙筆寫字,應該是在記錄些什麼。
“子衿差你來有什麼事?”燕國夫人是知道李儼身份的,因此問得有些緊張。
青衣瞥了池棠一眼。
小姑娘正仰著臉看她,水亮杏眸中滿是好奇。
這算累了嗎?青衣有點拿不準,只得先意思意思回了燕國夫人一句:“姑娘讓我來問老夫人好——”突然瞥見池小姑娘鼻尖微微冒汗,立即福至心靈,“聽說池姑娘來了,大姑娘想邀池姑娘一道午膳!”
……
夏末秋初,正是顏色最濃烈的時候。
天青雲白,葉碧花紅,池棠一路走來,看到的都是色彩繽紛的熱鬧景緻。
直到過了那座石橋,顏色一下子變得冷清了,周圍也彷彿安靜了下來,只剩下她們幾人走路時的莎莎腳步聲。
池棠莫名有點緊張,好似要去見什麼大人物似的。
就是見燕國夫人,她都沒這麼緊張過。
陸大姐姐怎麼突然想到請她吃飯呢?難道是為了上次那塊長壽糕?
可她怎麼沒有叫衫衫一起來?
衫衫還特意來春暉院陪她,結果她被陸大姐姐喊走了,倒是把她一個人留在了春暉院,好像有點對不起她……
陸大姐姐為什麼不叫衫衫一起過來呢?她不喜歡衫衫嗎?衫衫可是她親妹妹……衫衫好可憐……
“不願過來?”前方猝不及防一聲問。
池棠一個激靈,反射性地挺直背脊,大聲答道:“沒有!”
周圍一陣靜默。
池棠這才醒過神來。
她剛跨入院門,陸子衿和上次一樣坐在牆邊的石桌旁,素衣碧蘿,雅緻又清冷。
“既然不願來,回去吧!”陸子衿神色淡淡地說了一句之後,就垂下眼眸,不再看她。
好似熱情相邀遭到了辜負後的心灰意冷,看得池棠心中一痛,急忙擺手道:“不、不是!大姐姐邀我來,我心裡高興極了——”
見她不為所動的樣子,池棠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說實話:“我剛剛是在想衫衫——衫衫怕我一個人在春暉院無聊,特意請示了老夫人,主動過來和我作伴,大姐姐邀了我過來,衫衫就……就只有一個人了……”
說著,悄悄看了她一眼,恰巧碰上她抬眸看過來,不由一怔。
那雙眼睛有些細長,形狀說不出的精緻漂亮。
眸色彷彿比常人淡了一些,乍一看,冷冷清清,再細看之下,又似籠了一層淡淡的雲霧。
池棠忍不住想去看雲霧掩藏下的內容,她卻轉開了眼——
“去請陸七。”李儼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