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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菲一點也不像四十多歲的人,她長得那麼年輕,纖小的鼻子上隱約冒著閃亮的水珠,腮上紅撲撲的。她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女式毛料西裝,風度翩翩、儀態萬方。宋沂蒙仍然像在部隊一樣,留著極普通、稍微有些亂的分頭,上身穿了件單位統一製作的、後面開衩的維尼綸西服,他沒系領帶,手臂上還夾著一件軍大衣,顯得有幾分土氣。
“坐吧!”菲菲不用猜就知道宋沂蒙還沒吃早點,她一邊揮手叫服務員過來,一邊讓他坐下。
“吃什麼?煎蛋、牛奶,好嗎?”菲菲十分自然地替他做了主,點了兩樣吃的東西。不一會兒,服務員就把一份煎得半生半熟的雞蛋和一大杯鮮奶送到宋沂蒙面前。他吃不慣這些,可當著菲菲的面,還得裝成十分有興致的樣子,津津有味地吃喝。菲菲一動不動看著他把東西吃完,才慢吞吞地問道:“你怎麼也來石家莊了?”
宋沂蒙的肚子沒飽,還惦記外面大街上的油條,聽見菲菲問他,就故作鎮定地回答:
“出差,到正定調查一個事故。你呢?不會是專門來找我的吧?”一句半開玩笑的話,讓冷冷的菲菲開心起來,她“咯咯”笑著:“想得美!”
陸菲菲這一笑不要緊,宋沂蒙又吃了一大驚,她怎麼也說這話,昨晚上,胡煒也說過同樣的話,一剎間,宋沂蒙也糊塗了,坐在面前的究竟是誰?
由於相聚出乎意料,兩人都不太自然,東拉西扯,不著邊際地聊了一陣子。陸菲菲說還有事,忙著要出去,就搶先付了帳,然後站起身來,繫好白紗巾,動作麻利地披上紫紅色的呢子大衣,徑自向門口走去。宋沂蒙心頭一片茫然,只好猶猶豫豫地跟著菲菲的後面,他仍然想入非非,還盼著菲菲挽他,就像上次見面那樣。他看看酒店外邊,似乎在看附近有沒有那輛南斯拉夫紅旗車。
菲菲沒有挽他,到了大玻璃旋轉門前,就冷冷地說:“你有事,先忙吧!晚上,你等我,就在這兒!”說完,沒等他回答,就邁入旋轉門,一陣冷風把菲菲帶走。宋沂蒙清楚地看見,菲菲出門就上了一輛汽車,那不是南斯拉夫紅旗,而是一輛寬敞的賓士280。
宋沂蒙獨自一個人到距離石家莊市只有七公里的正定縣城瞭解情況。東奔西跑,快四點了,他才在小飯館吃了一大碗燻肉罩餅,然後乘公共汽車回到石家莊國際飯店。
他在衛生間開啟自來水龍頭,用涼水洗把臉,然後疲乏地躺在鋪著雪白單子的床上,四肢叉開,連軍大衣也不脫。一會兒,他覺得熱了,才起來脫去大衣,隨手一抖,只見床單兒上落下一層淡黃色的塵土。他順手撣撣土,把大衣塞到櫃子裡,他覺得無聊,便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沙發靠在窗戶邊上,透過乾淨的玻璃窗,可以看見外面省博物館大樓和寬闊的廣場,夕陽西下,一群勇敢的鴿子排著整齊的隊形,在空曠而寒冷的廣場上空競翔。博物館背後,紅磚的樓房夾雜著灰磚的平房,黑色的濃煙連續升高,慢慢地散開,漸漸地把城市籠罩,街道上的車輛和行人都沉浸在濃重的霧裡,迷迷濛濛,陰冷陰冷的。
天剛剛黑的時候,宋沂蒙想起和菲菲的約會,便不再欣賞石門景色,匆匆地下樓去咖啡廳等候。
咖啡廳裡坐了不少人,宋沂蒙想尋找個位置坐下,可一扭臉,看見服務檯上豎著一塊價目表,寫著一杯牛奶十八元,一杯咖啡十五元,他猶豫了。他站在咖啡廳的外邊,瞪著兩眼尋找,這裡並沒有菲菲。他以為時間還早,就信步走出飯店,想到街上轉轉,沒料到,剛出門就看見那條惹人注目的白紗巾。
外邊很冷,風一陣陣颳著,在停車場黯淡的燈光下,菲菲像天使般地站在水泥的柱子下邊,紫紅色的大衣襯著雪白閃光的紗巾,寒風中,她的臉色有些蒼白,目光裡沒有了那特殊的冷漠,她顯得那麼焦急、柔弱,那麼無力。
她在夜幕中期盼,為了一個男人,這飽經風霜、性格倔強的漂亮女人孤零零地等了許久。
宋沂蒙默默地走到菲菲面前,這回是他挽起了她。他非常自然地摟住了她的腰肢,他怕菲菲在風裡跌倒。
陸菲菲嘆了口氣,她那自恃與傲慢蕩然消失,可憐的軟弱和女性的溫柔,此刻都恢復在她身上。宋沂蒙的心裡也暗暗嘆了口氣,他覺得菲菲骨子裡是最古典傳統的美人,所有傳統中國女子的弱點,她都具備。從情趣上說,他覺得兩個人是最佳的一對,馬雅柯夫斯基和普希金的詩歌把兩人的初戀聯絡在一起,他們多情、細膩、熱烈而柔和,兩人相識之初,彼此就非常融洽。殘酷的命運把他們分開,讓他們暗暗思念了那麼多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