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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燈的本家嫂子說:狗尿苔,你和來回在罵人了?
狗尿苔說:我沒罵。
守燈的本家嫂子說:來回罵了沒事,你一罵就給你婆惹事哩。
狗尿苔說:這我知道。豬咋跑出圈了?
這女人就使勁打豬,說:人老實的像個鱉一樣,咋養了這號豬,老拱圈牆!狗日的你以為你託生在村幹部家了?豬趴在地上一聲不吭,狗尿苔說:它也是餓匪了,八成呢,我八成哥呢,他不會把圍牆加高?女人說:你哥去山裡換包穀了。古爐村產稻子,這在州河兩岸出了名,可古爐村人碾下米了,篩出的帶稻皮角的爛米留下自己熬稀粥,而把好米拿到南山深處的人家那兒換包穀,一斤米可以換一斤八兩包穀,運氣好的時候還可以一斤換二斤,就圖多吃點。狗尿苔有些生氣,說:他說好再去換包穀要叫上我的,嘴都是勾子!女人說:你能鑽山呀?狗尿苔說:我咋不能?他使勁伸長身子,連腳也蹺起來了。女人說:好,好,狗尿苔長得高了,要攆上牛鈴了!卻把狗尿苔的頭往下一按,狗尿苔又回到了原型,他的頭只撞著了八成媳婦的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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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把中山照白了的時候,山後邊的天空就發藍,藍得像湖一樣深不見底,而南山以及西邊的屹岬嶺和東邊的烽火臺,一半的身子卻是暗的,暗了的身子裡才現出著梯田和梯田塄上裸了葉子的樹木。這些樹木多半是柿樹,柿樹在冬季裡只有粗樁和細枝,細枝全都斜著往上長,善人不止一次地說古爐村是州河岸上最美麗的地方,瞧麼,柿樹多像千手觀音啊。
霸槽一大早就在鎮河塔前的公路上摔酒瓶子,砰地摔下一個,砰地又摔下一個。他琢磨著善人的話,覺得善人說古爐村美,只是善人眼裡啥都是佛和菩薩,而他霸槽能看出山水風光的美了,就能想到這麼美的山水,慷慨些,可以贈人麼!贈與誰呢?他的嘴張開了,卻沒有說得出來,口鼻裡三股白氣就往出冒,白氣都很快把他裹住了,他打了個冷戰,繫緊了棉襖。他的棉襖已經穿過了幾個冬天,襖面子破了幾處往外露棉花,天布曾經戲謔過他,說他的棉襖在流豬的板油哩。這話讓霸槽受刺激,現在一想起來還哼了哼,再把一個酒瓶摔在公路上。拾糞的牛路,站在公路邊遠遠地看了霸槽許久,說:啊霸槽,咋摔酒瓶子?
霸槽說:不摔酒瓶子,誰的架子車腳踏車讓我補胎呀?
牛路說:啊?!
霸槽說:啊啥呀,又拾糞哩?
牛路說:拾不下麼。
霸槽說:你到公路上拾,汽車不屙屎麼。
牛路說:那你一天能補幾個輪胎?
霸槽說:補毬哩!幾天也沒一個輪胎被扎破的。
牛路說:那你不如拾糞呀。
霸槽說:你就知道個拾糞!
霸槽又砰地摔了一個酒瓶,再砰地摔了一個酒瓶,七八個酒瓶子全摔了,一片玻璃濺起來劃破了他的手背,血就流了出來。他罵:我日他媽!往小木屋去。
牛路覺得霸槽是真有些怪了,還看不起拾糞,你又能幹了啥?說:霸槽霸槽,你不摔了?霸槽回了一句:我去買酒啊!什麼地方就有了烏鴉呱呱地叫,牛路朝公路兩邊看,沒有烏鴉,烏鴉在南山上的柿樹上。柿樹那麼多的枝條都伸在空中要抓什麼,抓啥呀,抓雲嗎,雲從中山後一朵一朵往過飄,樹枝始終沒抓到。
霸槽真的要到村西巷的開閤家代銷店買酒去,那根豬尾巴是掛在小木屋門後,出門時用豬尾巴的油擦了擦嘴,嘴唇顯得厚了,泛著腥光。
古爐村應該有個代銷店其實是霸槽給支書建議的,結果支書讓開合辦了而不是他霸槽。霸槽從那時起才開始釘鞋補胎,又專門在公路上蓋了小木屋。隊長認為這是資本主義的尾巴,應該割的,可村裡的木匠、泥瓦匠也常到外村去幹活,還有土根仍在編了蘆蓆,迷糊編了草鞋,七天一次趕下河灣的集市,霸槽是個早就覺得他一身本事沒個發展處,怨天尤人的,要割他的資本主義尾巴,那肯定要不服的。支書就說:讓他去成精吧,只要他給生產隊交提成。但是,古爐村的木匠、泥瓦匠、篾匠們卻按時交了提成,霸槽就是不交。
霸槽提了一瓶酒從巷道里走過,差不多的人都看見了,也聞到了一股香氣。古爐村人愛喝酒,但喝不起代銷店裡的瓶裝酒,只拿包穀來燒,以往家家都能燒的,而這幾年糧食越來越緊缺,連包穀酒也沒人敢燒了。看著霸槽又買了瓶酒,他的身後就有人交頭接耳,說他今年這是第十次買瓶酒了,而且還常到下河灣集市上買豬腸豬肺豬蹄子吃。甚至說,村裡人屙屎都是屙下來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