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尿苔說:如果讓你吃蒸饃,你能吃幾個?牛鈴說:我能吃五個!狗尿苔說:我也能吃五個!牛鈴說:你不行。狗尿苔說:我行!兩人爭得紅脖子漲臉,連窯場上吃飯的人都聽到了,那個胖子,也就是在公路哨卡上欺負過狗尿苔的那人,過來罵:我們的饃你們吃啥呀?!狗尿苔說:只是說說。那人說:不準說!不準說了,狗尿苔低聲說:這瞎子,咋不讓那個眼睛也瞎了?牛鈴說:你知道他為啥瞎了一隻眼?狗尿苔說:為啥?牛鈴說:我聽禿子金給水皮說,那胖子在縣上武鬥時,夜裡兩派都趴房頂上監視著,他卻吃紙菸,對方就照著菸頭火往左打了一槍。一般人吃煙都是右手拿紙菸,往左打就打到心臟了,但狗日的那晚上是左手拿紙菸,槍往左一打,沒打上,打著了旁邊的磚牆,磚渣子蹦進他眼裡的就打左眼珠子放了水。狗尿苔說:這挨槍子的,不給咱吃也不讓咱說,咱噁心他!牛鈴說:那咋噁心?狗尿苔就故意大聲問牛鈴:你一次能屙多大一堆?牛鈴說:碗大一堆。狗尿苔說:你是牛呀?牛鈴說:牛屎裡有草節子,我屙的裡邊有蟲哩。胖子咯畦咯哇嘔吐,砸著土疙瘩攆他們走,戴花卻把他倆喊住了。
戴花和開石的媳婦都是在窯場做飯的,開石的媳婦後來回去伺候開石,霸槽又把牛路的媳婦派去做飯。戴花一喊叫,狗尿苔悄聲說:我說來聲好久不見來了,戴花原來到了窯場。牛鈴說:長寬說他哪一派都不參加的,咋讓戴花也去做飯?狗尿苔說:做飯不一定就是榔頭隊麼,你看她胖了瘦了?牛鈴說:瘦了,吃那麼好的咋還瘦了?!戴花還在喊:你兩個長著耳朵出氣嗎?狗 尿苔說:你喊誰哩?戴花說:喊你們哩!狗尿苔說:啥事?戴花說:沒水了,你倆擔水去,擔三擔子水,給吃個饃!狗尿苔說:我不愛吃饃。牛鈴對狗尿苔說:只要給饃吃,咱就擔。狗尿苔說:我不擔!牛鈴說:我想吃饃哩。狗尿苔就說:你吃吧,你去吃吧!甩了手就走,聽到有人在說:牛鈴你碎髖東倒吃羊頭西倒吃狗肉,你想擔麼還不讓你擔哩!戴花好像在求情了,說:不就是一個饃的事嗎,你們都懶得去擔,總得有水呀!牛鈴真的留下來去擔水了。
狗尿苔從山上往下走,嘴裡不停地嘟囔:饃有啥好吃的,沒饃吃,我還不餓啦?一個饃能頂住多少飢?甭說一個饃,就是吃十個八個,還不是一泡屎全拉了?不吃,不吃饃,呸,就是不吃!
一進家門,婆在臺階上坐著梳頭,狗尿苔說:婆,今兒啥飯?婆說:能有啥飯?你去刮些土豆,咱做面水子煮土豆。狗尿苔大聲地說:我要吃饃,吃蒸饃!他的聲大,婆聽得明白,但婆卻疑惑地看著他,嘴張得多大。杏開從山牆外的廁所裡過來,說:狗尿苔你今兒生日嗎,要蒸饃吃?狗尿苔這才知道家裡還來了杏開,嗤啦笑了一下。
杏開的腰身那麼粗了,像是衣服裡塞了個枕頭,狗尿苔不敢靠近她,覺得她現在是提著一籃子雞蛋在集市上,別靠近去撞壞了雞蛋,立即從炕上取了褥子墊在了椅子上,讓杏開坐下。杏開卻把狗尿苔拉到廚房,說:狗尿苔現在有眼色了!到窯場去了?狗尿苔說:就在院子裡說麼,婆耳朵笨了,她聽不著。啥事?杏開說:是不是馬卓也得了疥?狗尿苔說:馬卓是誰?杏開說:就是那個男不男女不女的馬部長,你得說實話!狗尿苔說:你聽誰說的?杏開說:當然有人給我說的,你知道她得疥的事嗎?狗尿苔說:這我不知道,我到霸槽的老宅屋去,她在煮鍋,我以為煮紅薯哩,她煮的是衣裳。杏開說:她肯定也是得了疥了!狗尿苔說:得疥那又咋啦,來的人都得了疥麼。杏開說:別人得疥她得什麼疥?!突然問臉色大變,抓起木勺在案板上哐哐哐地敲,大聲嚷道:她一個人住的她得疥?她來革命呀還是來得疥的?!就坐在灶火口嗚嗚嗚地哭了起來。杏開一哭,嚇得狗尿苔不知所措,從廚房出來,他要問婆這是咋回事,婆也在院子裡嘆氣,說:沒良心,沒良心。狗尿苔問誰又沒了良心,婆卻說:你去擔些水去,杏開在這兒,咱就蒸一籠饃吃。
狗尿苔在泉裡舀水,舀著舀著,驀地醒開了杏開的話:是霸槽把疥傳染給了馬部長?立即就恨起了霸槽怎麼能這樣,更恨起了那個馬部長:她馬部長,哼,有什麼好呢,臉那麼黑,脖子又短,瞧她那雙腳麼,又寬又肥,那是人腳呢還是熊掌?杏開如果是大拇指頭,她馬部長頂多就是個小拇指頭!狗尿苔把瓢在水裡拍著,水軟得手伸下去就把水掬上來了,可瓢拍下去,水面卻硬得像生了石頭。半空裡突然說:你把瓢拍爛呀?狗尿答說:打她馬卓!半香說:打馬卓呀?!狗尿苔嚇了一跳,才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抬頭看時,泉上的塄畔沿坐著半香。他已經見過了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