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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走廊小號。”我低著頭,沒敢正眼瞧他。
“把被子放馬桶邊上,”他慢騰騰地脫掉了上衣,露出一身結實的肌肉,穿著彈力背心的前胸隱約閃著一隻黑糊糊的老鷹,這隻老鷹好象也在目光炯炯地盯著我,隨時準備撲出來,估計這就是刷鍋的提起的老鷂子,“膘子,知道我是誰嗎?”
我放下被子,沒敢坐下,因為從眼睛的餘光裡我看見一雙雙眼睛在瞪著我,躍躍欲試。回想起來,一群餓狼看見一隻兔子也不過如此……夥計們太寂寞了,這是要拿我解悶兒呢。我假裝沒注意旁邊的目光,大大咧咧地回答:“姚哥,我認識你。在小號的時候,夥計們經常提起你來,佩服得要命!在外面我也知道你的大號,姚哥是條漢子!我叫胡四,住河西。”
“你別他媽跟我套近乎!胡四?我怎麼沒聽說過這個名字?為啥事兒進來的?”
“姚哥,我還能幹點啥事兒呢?也就是打了個架……”
“跟誰打的?”他的臉似笑非笑,眼睛裡閃著狼一樣的光芒。
我能跟誰打架?長這麼大除了上學時被班上的淘氣鬼扇了幾巴掌,我還真不知道打架的滋味呢。我不敢亂編,萬一編在他的哪位朋友身上,這頓“幫助”還能脫得掉嗎?我轉悠了兩下眼珠,輕聲回答:“打了樓下收瓶子的一個夥計。”
“看你個熊樣也就是一個欺負'老巴子'的主兒!看在一個區住著的份上,我饒你一頓打。來,給大爺拿個腰!”
拿腰誰不會?在家經常用這招伺候老爺子,糊弄倆零花錢呢。好嘞!按摩師來也!我樂顛顛地湊到老鷂子身邊,施展起祖傳絕活來。滿號子的狼們大失所望,又變回羊去,半死不活地依在各自的鋪蓋上。
脫了一頓“幫助”,溫習了一番祖傳手藝,當然得到了一點點獎勵。老鷂子舒舒服服打了一個哈欠,歪著腦袋對靠馬桶坐著的兩個瘦猴說:“浪花、小鴨,給你胡哥騰個地方!老四,把鋪蓋搬他們倆前面來。”
浪花和小鴨乜了我一眼,好不情願地把鋪蓋往馬桶邊挪了挪。嘿,姚哥人不賴!我不用靠馬桶睡了,看來我手藝不錯……旁邊的幾位老兄傻呼呼地看著我,我估計他們一定是在嫉妒我:你孃的,一來就插號?我們可是一點一點熬上來的!咳,誰讓咱是本地人呢?老幾位,甭急!我還想在第一位睡呢。
午飯開始了。老鷂子蹲在門口一個一個往裡接著黑麵饅頭,羊們的眼睛開始慢慢由黃變綠,又由綠變藍,最後變成了狼那樣血紅的顏色,雙臂撐在地板上權作支起的前爪,緊緊盯著放在地上的一堆饅頭。老鷂子吩咐身旁一位長著冬瓜臉的漢子:寒露,接菜!自己就用手挨個掂黑糊糊的饅頭……我大惑不解:掂什麼掂,總不成能掂出個蛋糕來吧?哦,敢情俺哥是在掂分量大小呢……看來大的要留給自己。老鷂子掂了三個來回,這才挑出四五個看著壯實一點的饅頭來放在一邊,又從別的饅頭上每個掐下一塊來,把掐下來的放進嘴裡,再把挑出來的饅頭逐個遞給身邊的人:“都他媽的吃吧,等到了勞改隊別忘了姚哥的好處!”
“等等!”那個叫寒露的漢子拿著湯匙挨個碗裡挑著肥肉,“把肉都給姚哥!胡四,看什麼看?說你呢,把碗伸過來!”隨即,兩塊指甲大小的肥肉被舀走了。
吃過了午飯,整個走廊裡安靜了許多,除了偶爾傳來幾聲鐐銬的碰撞聲才讓人想起這是一個監獄以外,與我在部隊時的午後並無二致。
“光明,來兩口?”那個叫寒露的漢子用肩膀扛了扛老鷂子,悄聲說。
“恩。”
寒露看了看門上的小視窗,掀起褥子,摳開一塊地板,從地板下摸出用塑膠袋包裹的一包煙來:“浪花,看著人!小鴨,點火!”想起這聲點火,我就想起了神州五號發射時的那聲豪邁的吆喝,很雄壯。一通忙碌過後,老鷂子眯著眼睛叼上了一根菸。大夥兒盯著老鷂子嘴裡徐徐而出的煙霧,伸長脖子死命地往鼻孔裡吸。我趕緊脫下衣服站在窗下,向外呼扇著煙味,心想:哥哥,就憑我這表現,你怎麼也得賞我兩口吧?果然,吸到還剩二指長短的時候,老鷂子把煙遞給了寒露:“寒露,抽完了給老四留一口。臭迷漢,看什麼看?老四是我鄰居!再他媽的看,讓你鑽馬桶!”
臭迷漢是一位三十多歲的河南盲流,聽到這話猛地嚥了一口唾沫:“俺看啥來?這煙還是俺提審時偷來的呢,俺想抽兩口咋著啦?”
老鷂子掃了他一眼:“好,寒露,給他抽口'二煙'!”
“張嘴!”寒露猛吸了一口煙,把嘴靠到臭迷漢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