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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文化,是一種嚮往簡單和自然的文化。正是這個本質,使它節省了很多靡費,儲存了生命。
一九九九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從尼泊爾向中國邊境進發500
今天我及時趕到
從尼泊爾通向中國的一條最主要的口道,是一個峽谷。峽谷林木茂密,崖下河流探深,山壁瀑布湍急。開始坡上還有不少梯田,但越往北走山勢越險,後來只剩下一種鬼斧神工般的線條,逗弄著雲天間的光色。這一切分明在預示,前面應該有大景象。
果然,遠處有天牆一般的山峰把天際堵嚴了,因此也成了峽谷的終端。由於距離還遠,煙嵐緲緲,瀰漫成一種鉛灰色。
今天陽光很好,雪山融水加大,山壁上的瀑布瀉落時無法全部納人涵洞,潺潺地在路面上流淌。我們幾輛車乾脆停下,取出洗刷工具,用這冰冷的水把每輛車細細地洗了一遍。這就像快到家’了,看到炊煙繚繞,趕快下到河灘洗把臉,用冷水平‘平心跳。
確實不是一般的回國。我們是沿著西奈沙漠、戈蘭高地、伊朗山脈一步步量回來的,我們是捧掬著尼羅河、底格里斯河、印度河的水一曰n 喝回來的,我們是抹著千年的淚滴、揣著廢墟的嘆息一截截摸回來的,我們是揹負著遠古的疑惑和現實的驚嚇一站站問回來的。
我們要把這一切帶回到一個地方。己經很近,就在前面,我們在離別之後讀懂了它。
離別之後讀懂了它一一月這句話中包含著一份書h 寸。我們一直偎依它、吮吸它,卻又埋怨它、輕視它、責斥它。它花了幾千年的目光腳力走出了一條路,我們常常嘲笑它為何不走另外一條。它好不容易在滄海橫流之中保住了-份家業、一份名譽、一份尊嚴,我們常常輕率地說保住這些幹什麼。我們嬌寵張狂,一會兒嫌它皺紋太多,一會兒嫌它臉色不好,這次離開它遠遠近近看了一圈,終於吃驚,終於慚愧,終於懊惱。
峽谷下的水聲越來越響,扭頭從車窗看下去,已是萬丈天險。突然,如奇蹟一般,峽谷上面出現了一座橫跨的大橋,橋很長,兩邊的橋頭都有建築。
似有預感,立即停車,引頸看去,對面橋頭有一個白石築成的大門,上面分明用巨大的宋體金字,鐫刻著一個國家的名字。
我站住了,我的同伴全都站住了,誰也沒有出聲。只聽峽谷下的水聲響如雷鳴。
我在心底喊了一聲:祖國.今天我終於及時趕到。
我們這一代人生得太晚,沒有在你最需要的時候為你說話。我們這些人又過於疏懶,沒有及早地去拜訪你的遠親近鄰。我們還常常過於瑣碎,不瞭解粗線條、大輪廓上你的形象。但畢竟還來得及,新世紀剛剛來臨,我們總算已經及時趕到。
尼泊爾海關正在橋的這端為我們辦出境手續。我們踞腳望去,看到橋上還站著不少人,一打聽,原來藏族居民在電視上知道了我們的行程主動前來歡迎。由幾位中年女性和一位大鬍子的老人帶領著,似乎已經為我們準備了哈達和青棵酒。
這裡的海拔是一千九百米,過關後進樟木鎮,是兩千六百米。空氣已經很涼,我在車上換了羽絨衣。車隊又開動了,越過峽谷,穿過人群,慢慢地駛進那座白石大門。
二000 年一月一日,尼泊爾至中國的邊城掉木,夜宿樟木賓館
尾聲
進人國境後,日記停寫,但已經形成的一種慣性一時停不下來,有了感受就想寫下來告訴讀者。那就由著它,再寫幾句吧。
經過這麼一次考察,再來看國內的文化遺蹟,產生了不同的目光。
例如,刀區天我又站在敦煌石窟前了。中華文明對外來文化的最大吸納就是佛教,但在吸納過程中表現了自己的文化選擇。敦煌造型與印度佛教形象的明顯區別姑且不論,從大的角度著眼,它也證明了中國佛教的藝術化、景觀化取向。也就是說,佛教走向中國的世俗民間,以美為中介。美使佛教通俗,又使它多義、自由、彈性,避免了它在自己故鄉的不幸遭遇。
剛這麼高興地想著,眼前又出現了那個藏經洞。今年是藏經洞發現一百週年,百年間這個小小的洞口吞吐了多少民族的傷感。我這次在其他幾個文明古國看到,那裡的遠年遺蹟大多也是十八、十九世紀的西方考古學家們挖掘出來的,有些文物也運到了西方博物館,但那些國家好像沒有我們那麼傷感,有些遺蹟邊上還樹立著西方考古學家的雕像。
怎麼來看待這種差別呢?
答案也是這次考察給我的。不是由於中國人狹隘和小氣,根本原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