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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不敢踢我額頭,否則,匕首就戳穿這傢伙的腳面。但我始終被制約,無法提膝站起,他知道我不敢鬆開抓住的槍管兒,所以才如此牽制。
懸鴉利用小腿的攻擊速度,嚴密壓制著我,並試圖空出自己左手,去摸身後的尖刀或手槍。我右手猛地一拉,將仰對我的敵人身體扯偏,襠部遭受的持續攻擊,終於有了停滯,就在此時,我高揮匕首,猛扎向懸鴉小腹。
他一時無法應對,只得鬆開和我爭搶狙擊步槍的右手,這股寸勁兒,猶如拔河比賽的惡意一方,突然釋放掉對持力,令我重心不穩,槍托像繃緊在磨盤上的推杆,嗖一下甩向我後臀。
我急速鬆開槍管兒,任這把關鍵的武器丟進一旁的草叢。懸鴉趁機朝後一滾,躲開我砸落的尖刃。這種激烈的貼身近戰,如同盛在碗裡的水,只要漏出一滴,勝負便可分曉。高手之間的對決,正是如此,運氣往往充當最大的決定因素。
懸鴉丟開狙擊步槍,實則為一種戰術,他的鬆手隱藏了誘敵入甕,因為,狙擊步槍有長度,需要調轉槍頭、指向對方、射出子彈,這個過程完成的再快,也不及他掏出手槍打爆我頭的時間短,我倆之間的廝殺,看似推推搡搡,奪命的暗流卻異常洶湧。
敵人的後仰翻滾,也給了我站起身的機會,我再度一個弓步,不容間隔地朝對手撲去。懸鴉見我並不中計,而是果斷及時地貼住他,不給他絲毫間歇之機。
他原本預算抽出手槍的時間,被我的撲刺打斷,右手才滑到跨外側,便不敢繼續後摸,改而抽出了那把尖刀,抗對致命的襲擊。
他持刀出鞘的速度極快,這個動作隱藏在他身子後翻的動作裡完成,等到這傢伙蹲起時,已有一把鋒銳的匕首,刀尖朝下攥在他手裡。
短短几秒種,偷襲與反偷襲結束,延續的惡鬥納入新正軌,彼此使用相同的武器。懸鴉眼睛浸在黑夜中,剛才的虛驚,並未令他有絲毫的緊張。我倆誰都看不清誰,但又是那麼地深知面前的對手。我能準確地摸到他伏擊的位置,他自然也知道了我的狙擊技能。
我和懸鴉酷似兩隻蟋蟀,躬身在雜亂草叢,各持利刃與對方繞轉。忽然,進攻的機會彷彿同時出現,我倆嗖地竄起身子,側身斜刺,撲撞向對方,大有同歸於盡的氣勢。
然而,懸鴉和我都清楚,此時用自殺的方式殺死對手並無意義,對懸鴉來講,他或許只為獲得僱主的一筆佣金,搭上性命不值得;對我而言,生命燃盡的不是時候,還有很多牽掛需要我去完成。
於是,我倆的左手掐住彼此右手婉兒,在棕櫚樹下的草叢翻滾起來,每個人的心臟前方,都有一把奮力紮下的利刃。
懸鴉力氣很大,耐力和韌性也非常好,夜幕下的丘陵,所有窸窸窣窣的蟲鳴獸哼,彷彿古羅馬角鬥場的貴族歡呼聲,那種巨大的慾望漩渦,將我倆兜顫在裡面,無論誰殺掉誰,死亡總得登場。
我和懸鴉因廝殺而糾纏的身體,把棕櫚樹下圍著的蒿草全部輾倒壓平,雙方的臉頰,好比兩張盤子,上下翻轉互滴汗水。對手的衣服,穿戴很嚴密,我隱約看清他炯亮的眼睛,那層遮面的紗布,一直橫蓋到他鼻樑與眉宇間的交匯處。
天亮前的迷霧,悄悄揮灑下山頭,這一夜,我始終沒機會宰掉懸鴉,懸鴉對我也是攻守兼備,誰都找不到對方致命的弱點,誰都不敢輕易嘗試怪誕的招術。隨著漫漫長夜的耗逝,近身廝殺讓彼此很快了解到對方。
“你很強悍,但你殺不死我!”壓在身下的懸鴉,眼神陰冷閃爍了一下,迷彩面紗下透出的話語,和他的眼神兒一樣冰冷。
對方終於先開口說話,但我不打算用攻心術對付此人,那樣容易令對方將計就計。血腥的廝殺,和舞臺一樣,為了讓自己活下來,必須會使一流的演技麻痺敵人,手段本身並不卑鄙,因為它改變不了,也決定不了事物本身的性質。
這種殺戮手法,只針對一般敵人,懸鴉既然列入八大傳奇殺手,用語言戰術來對付他,不免太過幼稚。“你也殺不死我。”我低沉地回應,可是,簡短的交流像春風化水般,令彼此手上的力道略略減緩。
我和懸鴉都太累了,暗戰似的妥協,看似偷偷緩歇,實則在積蓄保命的絕對力量。好比拳擊雙方,鈴聲一響,各自坐回角落。偽善的歇息,意在讓彼此的拳頭重新回覆到最佳破壞力,打出頭破血流的慘烈才是目的。
懸鴉的對話,目的也在於此。“能跟我打鬥到這般地步的人不多,想必你也是煉獄深淵爬出來,你在為誰賣命,錢?虛榮?恩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