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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我……扶舟。”
太史闌沉默,好一會兒她再度開口,“李扶舟,人要有多勇敢,才肯將往事忘記?”
李扶舟的手顫了顫,他忽然低下頭,看了看太史闌,晨曦的光影似一副展開的扇面,太史闌安靜堅定的側影,就是扇面上最具有泱泱之風的仕女像。
李扶舟終究沒有再堅持他要求的稱呼,良久,柔聲道:“總有人會有那樣的勇敢。”
“不是現在?”
沉默是他的回答。
太史闌卻似乎已經不需要回答,她安靜地轉過臉去。
日頭漸漸升起來,最早落在這東側的城頭蒼黑色的戍房裡,一片燦然金光碟機逐了晨曦的淡影,落在她眉梢眼角,這一刻安靜的仕女像,化作蒼穹下烈烈迎風的女將。
這是真正的她。
她永不接受不能確定,一份感情的邁出,需要楚河漢界的分明起跑線。
李扶舟怔怔看著她的背影,似乎半天沒回神,半晌卻長吁了一口氣。
兩人不再說話,維持著她坐著半側身,抬著手,他在她身後,握住她的手,擱在自己心口的姿勢。
好像很久很久以後。
又或者只是一霎。
太史闌慢慢抽回了手。
李扶舟手掌微微一縮,一瞬間似想挽留,卻又僵硬地停住不動。
門口忽然人影一閃,一人急急奔進來,道:“太史姑娘你沒事吧?小祖宗不知道怎麼的聽說你遇險,非鬧著我帶他來看看……嗯?你們?”
門口站著趙十三,趙十三懷裡抱著景泰藍,趙十三愣愣看著手還未及鬆開的兩人,張著嘴,景泰藍也愣愣看著兩人,張著嘴,一顆掛著口水的五香蠶豆,啪嗒一下掉在趙十三手背上。
“你們……”趙十三說。
“你們……”景泰藍小臉轉白,再轉紅,再轉白,憤怒地尖聲叫,“亂摸!”
趙十三皺眉——好像這臺詞該是咱家國公的吧?
太史闌收回手,站起身,舒展了下筋骨,點點頭,道:“果然好多了,多謝。”一邊向外走,經過趙十三身邊時,順手掏出手帕把景泰藍的嘴角擦了擦,手帕隨手掖在趙十三的衣襟裡,道:“既然來了,別乾站著,城頭幫忙去。”
趙十三下意識轉身,走出好遠才想起來,貌似他剛才捉姦了?然後他憤怒了,然後他打算……然後呢?
然後什麼都沒有了。
這女人……難道不知道什麼叫心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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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十三抱著景泰藍上了城牆,懷裡的小子全副武裝,沒有小型盔甲便裹著大人的半身甲,懷裡抱了個鐵鍋蓋,頭上還頂個小鍋。沈梅花直翻白眼——有必要這樣麼!
造型很滑稽,卻沒有人笑,血肉戰車,鐵色城牆,生命的絞殺正烈,沒有人有心思多看一眼其他。
景泰藍本來正哀怨他麻麻把他給拋下了,此刻得以上城,十分歡快,一看見太史闌過來,笑呵呵伸手要抱,手剛伸出一半,忽然看見對面一個漢子爬上城頭來,滿是橫肉的猙獰的臉,扯一抹血跡斑斑的怪異的笑,在城頭上火把的微光裡,瘮人的一亮。
景泰藍驚得一顫,驚呼還沒出口,就看見一個士兵撲了過去,手中釘耙當頭一劈,咔嚓一聲劈進那人脊骨,順勢一拖,犁出森白的骨頭和鮮紅的血肉。
景泰藍張著嘴,小臉瞬間慘白,好半晌後,上下齒關失控地碰在一起,也是“咔嚓”一聲。
他手始終還僵僵地伸著,不知道再遞出去也不知道收回,忽然身子一震,落入了一個溫暖而熟悉的懷抱。
景泰藍立即將大腦袋扎進那個懷抱裡,帶點拒絕和埋怨地,狠狠蹭著。
“先前給你看的,叫亂世。亂世人命不如狗。”太史闌的聲音響在他頭頂,還是那麼平靜,不知怎的,卻令人感覺多了一絲少見的憐惜。
她輕輕撫摸小子光滑柔軟的頭髮,輕輕道:“現在你看見的,是真正的戰爭,戰爭里人命是數字。”
景泰藍不抬頭,將她抱得更緊了些,他嗅見她軟甲上新鮮的血氣,仰起臉,水汪汪的大眼睛帶點詢問的看她。
“帝王之業,開疆拓土。”太史闌拍拍他,示意他安心,又道,“但凡有為君主,安定國力之後,想著的便是劍指天下,擴張國土,留予王朝萬代,以成萬世之基。所以有窮兵黷武,有戰火連綿,有這無數百姓流離失所,有這父母親人從此死別。”
她指指城下,又指指城上,景泰藍停止了顫抖,扭頭默默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