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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又絕不招眼,那是一種溫淡平靜的美,如水墨,如脂玉,如一片柔軟的雲,剛被天雨洗過。
太史闌忽然就想起兩個字:乾淨。
這兩個字,在他光輝內斂的容顏裡,在他清爽如藍天的布衣裡,在他含笑看過來的眼眸裡。
太史闌忽然想起容楚,誠然美貌,精緻而媚,近乎妖孽,而眼前這人是截然不同的型別,前者是深貝明珠,後者便是山石上未琢的璞玉,美得質樸渾然。
“姑娘,可以借十文錢嗎?”那人見她不回答,又溫聲問了一句,微微含笑。
太史闌看看他衣著,樸素乾淨不算新,但質地不差,不像落魄到十文錢都需要向人索要的人,但一個大男人當街和女人要錢,她心底微微有些鄙視,也沒多問,摸了摸,身上沒有銅錢,只有碎銀子,便掏出一枚銀角子遞過去。
那人卻微笑搖頭。
“姑娘,我只要銅錢。”
太史闌攤攤手,示意沒有,那人依舊微笑,微微一躬,轉身而去。
太史闌倒來了興趣,遠遠看著,沒多久,見他又向一個女子索要銅錢,那女子打扮得妖豔,大約是哪裡的妓戶,見他生得好看,二話不說答應了,給錢的時候還摸了摸他掌心,他依舊笑著,質樸而謙虛。
太史闌見他不僅當街和女人要錢,甚至連妓女的錢也要,不禁皺皺眉,心中惡感更甚。
正要轉身離開,忽然聽見他笑道:“在下不久便要離開此地,這十文錢怕是日後沒機會還給姑娘,所以……先以此物作償吧。”
隨即從袖子裡摸出一枚東西,輕輕放在了那女子欲待揩油的掌心。
那女子低頭一看,眼睛直了。
太史闌也一怔。
那赫然是一枚金葉子。
用金葉子換銅錢?這人到底是窮還是大腦有問題?
那人並不給人多問的機會,轉身就走,太史闌想了想,也跟在他身後,眼看他拐了個彎,走入一個巷角。
這是貧民窟地帶,巷子裡陰暗寒冷,外頭已經是春,這裡似乎還停留在冬,一塊滿是汙垢的石頭上,睡著個瘦骨支離的少年,少年似乎發著燒,一絲不健康的紅暈,從臉上暗黑的泥垢底透出來。
那男子將十枚銅錢放在少年身邊,又從懷裡摸出一個藥包,輕輕擱在地下,隨即無聲走了出去。
他走到巷子外,似乎心情蕭索,仰頭長嘆了口氣,日光灑在他臉上,近乎透明。
忽然一個聲音,冷而靜地問,“你為什麼要給他銅錢?”
太史闌從巷子裡的暗影走出來,問。
男子回首,看見她並沒有意外,依然是那坦誠從容的態度,“他每天要上交給這條街的花子老大五文錢,但他病了,完不成,會捱打。”
“那為什麼給十文?”
“還有五文給他買包子吃。”他微笑,“梨花街第二家王記的包子很好吃,你有空去嚐嚐。”
“那你為什麼不直接買包子給他吃?”
“別看那裡沒人,等會其餘乞丐都會回來。”他絲毫沒有不耐煩,平靜解釋,“看見了,不會給他留下的。”
“這麼同情,為什麼不乾脆收留他?”太史闌並不因為他的好態度而稍減犀利。
“他不肯走,說要等人。”他嘆氣,輕揉眉心,憂愁的姿態又是一種風情,幾個路過的女子,都忍不住偷偷瞧他。
“你有金子,為什麼不給他?”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你知道的。”他眼神純淨而通透。
太史闌默然,明白他的意思,這竟是一個細膩的人呢,為一個乞丐也想了那麼多,知道給金子反倒可能給那小乞丐帶來麻煩,所以不惜當街攔人借錢,用金葉子換銅錢。
“你可以在店鋪先用金葉子換了銅錢,為什麼非要找女人借。”太史闌居然還是不依不饒。
“這附近的店鋪,今天……”他為難地看看四周,“也就剩王記包子鋪還開張著,但也找不開金葉子,至於尋找女子……”他微微一笑,“今天街上女子多,而且女子,總是比較好說話的,除非……”他忽然不說話了,望著太史闌的眼神帶著笑意。
太史闌不做聲。
明知對方的意思是“除非像姑娘你這樣不好說話的”,明知他這話,帶溫柔的批評,試探的調侃、小心的取笑,親暱而有分寸的放縱,種種般般的細微滋味,她應該不習慣,應該反感,應該轉身就走,不知怎的,看見那人平靜而浩瀚的笑意,忽然就心情平和。
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