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陣風過,宗政惠在他身後發出一聲悠長的嘆息。
這一聲嘆,嘆得景泰藍汗毛倒豎,他忽然想到剛才那個“白影子”,抖了抖,抱住了近侍,顫聲道:“朕……朕不想出去……”
“那就留下來吧。”宗政惠很隨意地道,“夜裡風大,路上還容易著涼。”
景泰藍猶豫了一下,宗政惠又道:“不然陛下你先去睡。哀家和國公再談談公事。等你睡著了,請國公送你回日宸殿,如何?”
景泰藍咬著手指想了想,終究不願意走夜路,點了點頭。宗政惠便命跟隨他的近侍去安排床鋪,並沒有讓自己的人跟過去。
容楚一開始似欲阻止,看她這樣的安排,也就沒有說什麼。低頭慢慢吃菜。
宗政惠心中冷笑——只要她留了皇帝在這裡,容楚就絕不會走,哪怕此刻留下其實不便,他也裝傻。
他裝傻,她自然也裝傻。
門外忽然有傳報之聲,宮人回來報說,日宸殿陛下身邊的陪讀,看陛下尚未歸,怕陛下回去時著風,過來送披風。
宗政惠笑道:“還怕哀家這裡沒披風,巴巴地讓人送衣服來。”便命進來。
人進來之後她一怔,沒想到是這麼小的孩子。都不過四五歲模樣,一色的青綢小袍子,圓圓的臉,拜見她時一臉的緊張。其中一個尤其羞澀,垂著眼不敢看人,手中的披風,竟然是連帽的,也不知道這個季節,要這麼厚的披風做什麼。
宗政惠原本有幾分擔心,此刻一看這麼小的孩子頓時放心,因此顯得分外大方,笑道:“難得你們的忠心。既然來了先別走,去偏殿吃些果子去,等著陛下走的時候,一起護送他回去罷。”
兩個孩子領旨退下,宗政惠看見其中一個一直垂著頭,走出殿外的時候那孩子下意識要抬頭,另一個按下了他的腦袋。她覺得孩子打鬧好玩,禁不住一笑。
此刻殿內除了李秋容和一些宮女內侍,只剩了宗政惠和容楚。
桌上菜已冷,難得容楚還弄了只大蝦在慢慢剝,一整隻蝦子吃完,全須全尾,殼子完整。
一隻蝦子吃了一刻鐘,宗政惠看了一刻鐘,容楚專心吃蝦,就好像完全沒感覺到她的目光。
宗政惠看著那雙玉雕般修長雪白的手指,靈巧地翻轉,鮮紅的大蝦在他指尖簌簌落殼……心中又是一陣煩躁。
她乾脆下了階,行到容楚身邊。
容楚停筷,含笑抬頭看她。
宗政惠低頭望著他笑意裡隱含淡漠的眼神,只覺得心火一拱一拱地,臉上卻綻開笑意,一字字道:“方才,是哀家失言了。哀家實在太過歡喜,想著從此後,軍中宿將國公府,和戰時新秀太史元帥,一門兩帥,相互扶持,執掌我南齊兵權,號令天下,頓覺心中妥帖,江山無憂。”
殿內瑞金獸裡,龍腦香的香氣淡淡傳來,月光裡煙氣遊弋,看人似朦朧。
“太后這話言重了。”容楚放下蝦殼,微微躬身,“國公府和太史元帥,微臣不知有何關係。國公府早卸兵權,自來和軍國無干,不敢當此讚譽。”
“沒有關係麼。”宗政惠攏著袖子,唇角一抹森然笑意,“真遺憾。那麼國公年紀也已不小,哀家為你挑選的適齡淑女,你如何便看不中?”
“容楚資質愚鈍,不敢相配而已。”容楚垂著眼,看見宗政惠又向前行了一步,金紅色的裙裾已經觸及他的案几邊緣。
現在兩人位置背對所有人,他身後是牆壁,前方不遠是殿門,殿門外是迴廊,一股風穿堂入戶,在殿中迴旋。
宗政惠靜靜立著,姿態端莊,話聲卻低了下來,“那麼,容楚,如果哀家硬要你配呢?”
容楚抬頭,正觸著宗政惠眼神,描畫精美的眼角微微上挑,挑出點金紅色胭脂,襯得那眼神豔而毒。
語氣也毒,惡意深深。
此刻的她,和一個月前在他榻前婉轉哭泣的女子不同,和永慶宮裡落寞又陰沉的失勢女子不同,和之前寶座上端然高坐的太后,也不同。
她本就一人多面,心思如雲翻轉,愛憎恨惡,只由自身慾望。
容楚望定她,微微眯了眯眼,忽然也笑了。
“配了我,”他輕聲道,“再殺了?”
語聲輕柔,詞鋒如刀。
宗政惠似乎微微一震,隨即斜起一邊嘴角,笑了笑。
“不。”
容楚默然。她已經接道:“我現在只殺一個,就是太史闌。”
容楚抬頭,手按在桌几邊緣。
“你娶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