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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褥後頭是一層素白的隔牆布,他就在布後,就算被褥被人抽出一床兩床,也不能發現他,誰也不會閒到沒事幹,把所有被褥都抽出來,再把簾子掀開。
果然確實沒人發現,邰世濤搜尋時在被褥前走過三次,還抽出一床被子瞧了瞧,也沒發現任何端倪。
海鯊很滿意。只是心中隱約還有點不安,覺得似乎有什麼不對勁,但又想不明白這不對勁是什麼。
除了不安的感覺外,他還有種很奇怪的感受,好像這室內有一種極其哀傷的氣氛,緩緩地,從他身後,將他包圍。
他心底涼涼的,忍不住在這片溫暖的黑暗裡,回憶往事。想起先頭妻子難產,留下一個女兒撒手人寰,之後他娶妻妾無數,再也沒能有一子半女。到最後他也認了命,想著也許是自己殺人太多,遭了天譴,命中無子。也就一心一意撫養女兒長大,因為他乾的都是刀頭舐血的活兒,不放心把女兒留在身邊,早早將她送到海中小島,後來又為了幫會利益,把她嫁了一個老頭子,因此,早些年的父女關係一直淡漠,他心知對不起她,所以向來什麼都滿足她,知道她在黃灣群島有些事不如意,就帶人離開靜海遠赴黃灣給她撐腰,在黃灣那一個多月,父女關係終於得到了修復,誰知道就在父女感情好容易恢復的時候,太史闌來了,趁空就搗了他的老窩。女兒聽說後要為他報仇,卻也被太史闌殺了……
海鯊眼底,兩粒渾濁的老淚,緩緩流下來。
他不動,任那眼淚被布匹慢慢吸收,心中有些微微詫異,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在此刻想起這事。多少年血海浮沉,他已心硬如鐵,越大的傷痛,越不會輕易沉溺,令自己頹喪疼痛。活著,永遠比什麼都重要。
雖然這麼想,心上依舊似有細線拉過,緩慢而不斷地割裂,他心裡模模糊糊地,想著自己並沒有親眼看見女兒的死亡,外頭也有傳言說女兒其實沒死,只是被太史闌關起來好挾持他。
如果女兒真的沒死,出現在他眼前……
黑暗裡,海鯊的身子顫了顫。
……
下半夜的時候,隨著穩婆一聲喊“差不多了!”太史闌終於正式進入了臨產的過程,除了史小翠,穩婆把所有人都趕了出去。
邰世濤和容榕坐立不安等在門外。坐在門邊的椅子上。這密室雖然在地下,但是容楚為了太史闌賞心悅目,有良好的心情待產,特意把密室佈置設計得十分講究,但很明顯這份苦心白費,要生產的那個急急進了產房看也沒看一眼,坐在外面等的人坐立不安,心情煩躁,用腳尖將那些花花草草踢得一團糟。
兩人都豎著耳朵聽裡頭的動靜,不出意料,毫無太史闌的大叫呻吟,只有產婆不間斷地“用力,用力!”聽起來空空曠曠,讓人心底沒有著落。
七八個時辰沒有休息,容榕眼睛底下泛出黑眼圈,勉強支撐著靠在椅背上。邰世濤瞧著,心中也有些不忍,低聲道:“你睡一會吧,沒事的。”
容榕搖搖頭,強打精神道:“嫂嫂還在熬著呢,咱們說說話吧……你是來赴宴的,現在人失蹤了,你計程車兵怎麼辦?回營之後怎麼交代?”
“管他呢。”邰世濤煩躁地道,“就當我失蹤了好了,出去後再想法子周全,現在我真的一點心思都沒有。”
容榕點點頭,輕聲道:“放心吧,嫂嫂一定會沒事的,她一向身體底子好,哥哥請了專門的藥膳師給她調理身體,很快我們就可以看見小傢伙了。”
邰世濤聽她語氣溫柔平靜,煩躁的心緒稍稍安定了些,覺得此刻的容榕和以往不同,忍不住抬頭看她一眼,正看見她小小的臉,在珠光的柔輝中發光,神態安詳。
這一刻他忽然覺得她親切,她不再羞澀拘束,他也平靜了很多,點頭道“是的。姐姐從來就沒有遇上能真正難倒她的事,此刻自然也沒有。”說著頻頻對裡頭張望。
容榕抿著唇,半天前她還會為這樣的舉動言語傷心,此刻卻也覺得心頭平靜。只是太史闌沒有聲音,反而更加讓人心頭空落落的,忍不住便要找些話來說,“你和嫂嫂不是親姐弟……我可以知道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嗎?”
邰世濤目光立即柔和了,唇角綻開一絲微笑,“那年春天……”
他慢慢地,娓娓地敘說,繃緊的身子漸漸放鬆,容榕靜靜地聽著,無意識地越靠他越近,邰世濤也沒在意,他沉浸在過往的思緒裡,覺得相逢是件美好的事。
“……雖然我一直在為她做內應,說起來是我犧牲,其實還是她一直在照顧我……”邰世濤收了尾,唇角掛一抹模糊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