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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仍然是怕的。
可是,她怕,就能解決問題嗎?
她覺得必須解救自己。
從前,她看過一個美國電影,叫《美麗心靈》,裡邊的數學天才納什患上了精神分裂症,生活中總是出現種種幻覺,比如虛幻的朋友。這不但干擾了他的工作,也影響了他的生活,但理智自信的他,當意識到他這種狀態真的是病症的時候,他就想盡辦法與疾病對抗。
她永遠記得電影的結尾,當諾貝爾獎評選委員會的工作人員去聯絡他的時候,他問旁邊的學生:“這個人,他是真的嗎?”當學生確認,這個陌生人是真實存在的人的時候,他才對那人道歉:“對不起,我對身邊出現的陌生人一直深存戒心。”
看到這裡,她深受震動。這個堅強的人,一直是在這種狀態中奮勇前行!
所以,當胡亥過來通知,今晚,他們將一起打麻將,她答應了。她把楊絮端上來的湯藥倒進了泔水桶。
她有幻覺,但她沒有納什那麼嚴重。她只是睡著的時候常常驚醒,她只是耳邊常常聽到那些無恥的笑聲。他們迫使她投降和放棄,她偏不!什麼叫刀鋒上起舞,到敵佔區跟魔鬼跳華爾茲,最後把魔鬼都轉暈了、撂倒了,那才算舞技超群!而如果她一直病下去,為了逃避睡下去,那一切真的完了!
或許,她努力了也沒的救,但是,如果是同樣的結果,為什麼她不要一個不同的過程?
她想,她輸得起,因為她兩世為人!上帝讓她重來一次的意思,就是說,以前你怕什麼,這次,你就可以嘗試不再害怕!
她翻出最好看的衣服,也是她最喜歡的春裝,大紅的毛線衣,外邊罩上扶蘇給她買來的二毛皮做成的坎肩。頭髮不再像個病人似的鬆散著,而是把髮髻梳得很高,高到頭頂,然後插上未開封的筆,那筆上的紅櫻絡隨著她的動作一搖一晃,整個人顯得既利落又嫵媚。
坎肩上的軟毛,因為壓在包袱裡久了,有些粘連和凌亂,她耐心地一下一下彈動它們,讓每一根銀絲都柔順蓬鬆。等到把每一處都打理好了,她向空中猛地做了個彈腿,然後定格,向著虛空說:“扶蘇,你看行嗎?”說完,這才收住勢昂著頭走出去。
楊絮吃驚地發現,她伺候的這位有一種特別的美,生動而尖銳,一下子就打到人的心裡去了。
嬴政看到她時,也是吃了一驚。夏無且說她精神不好,臉色不如從前,怎麼他就沒看出來呢?燈下看美人,他也是看過多次了,怎麼今天就如此特別?
在紅衣服和映襯下,她自然是明豔的,可是為什麼神色當中有種傲然決然的氣息,那是什麼?神的氣息?
他有點後悔約她來打麻將,這樣美好的春日傍晚,應該是把她抱在腿上,傾心相對。而不是和另外兩上男人一起聽著麻將聲稀里嘩啦。
可是,另外兩個男人也應旨來了,他們奉旨打麻將!
“嗯哼”,嬴政清了下嗓子,裝作隨便地說:“今天不分君臣,就是家人在一起休息享樂,所以,都不必拘束!”
一句“家人”,讓在場的三個人都不由得面面相覷。
小寒心說,誰跟誰是家人,這人可真能生拉硬扯!
胡亥倒是坦然,父親說“家人”,他當然和父親是一家人。小寒無論是哪種角色,她都算是他的家人,父親不覺得彆扭,他更不覺得!只可惜,這女人不願意給他當娘。
李斯有點尷尬,要說“家人”,他和皇上是兒女親家,但君臣之分一直都在他們中間橫著,他從來沒當自己是皇上的家人。要說和小寒麼,小寒曾經對他如父親一般尊重和親近,如今這個關係,倒真是理不清了!
落座的時候到了。即便是家人,這也是有講究的。
有主動權的當然是那個權力最大的。
皇上自然地把自己安頓在小寒的上首,他要當上家,上家可以控制或者關照下家。
胡亥看看形勢,覺得做父皇的對家壓力太大,不如就做父皇的上家,這樣可以關照下家。
李斯摸摸老臉,看來,這一把年紀,也只能勉強坐在皇上的對面當個對家了。
“開始吧!”皇上發話。
李斯看了皇上一眼,看他那觀望的樣子,就知道他和自己一樣,不通麻將。他丟個眼色給胡亥,並且咳嗽了一聲。
胡亥機靈地撿起色子,一丟,東風正是皇上。
皇上笑了,這偶爾的契合也讓他快樂。
小寒像看孩子一樣看了他一眼,他更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