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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師。終於畫完了,寒洲放下筆,吐了口氣,放下筆,搓了搓手。
“它們為什麼沒有眼睛?”有個好聽的聲音問道。
這幅畫兒畫的是沒有眼睛的魚,所以那人會有此一問。
寒洲沒抬頭,把筆洗放得遠一點,端詳了一會兒說:“它們沒有長眼睛,有的是長了那個器官,但沒有視物的功能,所以也就不畫了。”
“會有沒有眼睛的魚嗎?這是一種病嗎?”那人又問。
寒洲說:“當然有,它們生活在地下河裡,從沒感受過光,從來不知道什麼是顏色,也從來不知道同伴的樣子,但它們活著,從來如此。”
“真的嗎?”那人有些驚疑。
“嗯。我畫的並不好,因為它們的身體是透明的,可以看得到脊骨和內臟,而我只能用線條表現它們的輪廓。不光是魚,生活在地下河裡的其它,比如蛙和蝦,也是透明的,但眼睛都是瞎的。”
“我看到它們心裡不舒服。”那人說。
“那是人的感覺。”寒洲這才抬起頭來,看旁觀的人。那人體格勻稱,穿戴體面,黑色的長袍上有繡得很精細的暗紅的紋樣。他在看畫兒,很專注,有點憂心的樣子,眉頭皺起,抿著厚厚的嘴唇。
寒洲接著說:“人看外物,必是以人的標準。看到貧弱低幼者,自然有一顆憐憫之心。所以,看到這盲魚,也會覺得,怎麼可以沒有眼睛?怎麼能夠看不到外物?但於它們而言呢,它們的快樂真的是因為周遭的顏色或形狀而來嗎?對於從來就不曾擁有過的,會有失望和嘆息嗎?所以,人的這種憐惜也不過是人自己心靈的寫照,抒發出來,不過是讓自己舒服些罷了。於它們而言,一點意義都沒有。”
說完寒洲搖搖頭,也是一聲嘆息。
“姑娘說的在理,但姑娘也免不了一聲嘆息。”那人說。
“是啊。”寒洲自嘲地笑笑。“我們經常會為身邊的弱小嘆息,但我們並不擁有改變它們狀況的力量。除了嘆息,還能做什麼呢?但是……”寒洲轉身面向虛空中的遠方,說:“但是,如若人生連同情的嘆息都沒有了,那未免太過悲涼。嘆息,有勝於無吧?”
兩人同時陷入沉默。
寒洲收拾起畫筆。今天已經很累了,中午飯吃得不合口,她想給自己補一補,她現在只剩下這具身體了。
那人忽然說:“姑娘可知道在哪裡可以找到這盲魚?”
寒洲轉向他,眨眨眼睛,“先生是要去找它們嗎?”
“嗯。”
“先生是要找到了,然後養起來賞玩嗎?”寒洲追問。
“這個——”那人可能還沒想好。
“如果只是想看一看,在溶洞的深處暗河裡,應該有這種生物。如果是想把它們撈回來,養在家裡,那我勸先生,還是不要這樣做了。它們會活得很難過,它們會死在你面前。而且諷刺的是,你因為它們的死而難過,它並不能看到你的難過。”
寒洲諷刺地笑笑,這多像人生的境遇,多像眾多的習慣了身份的農奴。
“哦!”那人嘆了氣,有些不甘心的樣子。
寒洲安慰地笑笑:“先生想看看便去找一找,了了這個心願就是了。發善心還是不要了。人工模擬的環境與溶洞裡差別太大了,它們會不適應的。”
“哦。”那人應和一聲,還是有些惋惜。
寒洲又說:“以前我也有過養這樣一條奇怪的魚的想法,但後來我想通了,它看不見光,我不能給它光。”
“為什麼?”那人問。
寒洲說:“我們人類總是以為,我把你缺少的給你,便是給了你幸福,但是,那是不是它們想要的呢?可能比起憐憫,它們更想要的是尊重,對它們生存環境和生活方式的尊重。”
”尊重?”這個說法好像很新鮮,讓那人不由得端詳起這畫畫兒的女子。她很平和,也很沉靜,說話很能吸引人,往往讓人忽略了她的容貌,但其實,容貌也是出色的,已經有些凌亂的頭髮和沾了色料的袖口並不顯得人很邋遢,而是這種不經意更顯出了內在的專注和純淨。
“如果有機會,想請姑娘和我一起去找找這盲魚。”那人熱情邀請。
“呵呵,也好吧,倒是可以看看。”寒洲隨意應了一聲。
忽然想起,說了半天,這人是來幹嘛的,就問:“先生今天是來小店……?”
“呵”,那人笑笑,露出一口白牙,“我就是各處看看,看哪幾家店能滿足我的要求,家裡要訂一批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