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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提醒她說∶『一身的汗,不回家洗了澡再來?』
洗了澡再走回來,又是一身汗,『我就在這裡洗了!』她說,『叫愛珍陪我在這裡。』愛珍是她家用的一個使女。
等浴罷乘涼,一面望著迢迢銀漢,一面在等胡雪巖。等到十點鐘,愛珍都打噸了,來了個人,是陳世龍,他是五天之前,由胡雪巖派他到杭州去辦事的。
『你什麼時候到的?』
『剛剛到。』陳世龍說,『我不曉得你在這裡,我把東西帶來了。』
『什麼東西?』
『吃的、用的都有,衣料、香粉、香椎、沙核桃糖、蔬菜。有胡先生叫我買的,有我自己買的。』
『你自己買的什麼?』
『一把檀香扇。送你的。』
『你又要去亂花錢!』阿珠埋怨他,『買一把細蒲扇我還用得著,買什麼檀香扇?「這是違心之論,實際上她正在想要這麼一把扇子。
陳世龍覺得無趣,『那倒是我錯了!』他怔怔地望著她。
阿珠心中歉然,但也不想再解釋這件事,問道∶『你吃過飯沒有?』
『飯倒不想吃。最好來碗冰涼的綠豆湯。』
『有紅棗百合湯!』明明可以叫愛珍去盛來,阿珠卻親自動手,等他狼吞虎嚥吃完便又問∶『要不要了?』
『我再吃,胡先生怕就沒得吃了。』
『不要緊!他也吃不了多少的。』她把自己的一份,省下來給饜陳世龍的口腹。
第二碗紅棗百合湯吃到一半,胡雪巖回來了,陳世龍慌忙站起來招呼。
胡雪巖要跟他談話,便顧不得阿珠,一坐下來就問杭州的情形。
『老劉有回信在這裡!』陳世龍把劉慶生的信遞了過去。
信上談到代理湖州府、縣兩公庫的事。胡雪巖在這裡把公款都扯了來買絲了,而應解藩庫的公款,催索甚急。派陳世龍專程到杭州給劉慶主送信,就是要他解決這個難題。劉慶生走了劉二的路子,轉託藩衙門管庫的書辦,答應緩期到月底,必須解清。
『老劉說,日子過得很快,要請胡先生早點預備。一面他在杭州想辦法,不過有沒有把握,很難說。』
『他在杭州怎麼樣想辦法呢?』
『他沒有跟我說,不過我也有點曉得。』陳世龍說∶『第一是到同行那裡去商量,有湖州的匯款,最好劃到阜康來開票子┅┅』
『啊!』胡雪巖矍然一驚,『這就是他冒失了。杭州開出票子,在這裡要照兌,這個辦法要先告訴我,不然豈不是「打回票」了?』
『老劉現在還在進行,等有了眉目,自然會寫信來的。』陳世龍停了一下又說∶『另外,他跟信和在商量,到時候這裡沒有款子去,請信和先墊一筆。』
『那麼你曉不曉得信和張胖子怎麼說法呢?』
『聽說信和自己的頭寸也很緊。』
胡雪巖默然。心裡在盤算著,月底的限期,決不可能再緩。如果說小刀會真的鬧事。『江南大營』一方面少了上海附近的餉源,另一方面又要派兵剿辦,那時候來催浙江的『餉』,一定急如星火。倘或無以應付,藩司報撫臺、撫臺奏朝廷,追究責任,王有齡的干係甚重。
『月底以前,一定要想辦法解清。』胡雪巖說,『世龍,你替我寫封信。』
信仍舊是寫給劉慶生的,關照他預先在同行之中接頭短期的借款,以八月底為期,能借好多少,立刻寫信來,不足之數在湖州另想辦法。至於由杭州阜康出票,湖州阜康照兌的匯劃,暫是不必進行,等全部款子籌劃妥當了再說。
『胡先生,』陳世龍捏著筆說,『有句話,我好不好問?』
『你問,不要緊。』
『我要請問胡先生,八月底到期的款子,是不是等在上海賣掉了絲來還?』
『不錯。』胡雪巖答道∶『如果一時賣不掉,我還有個辦法,在上海先做押款。當然,最好不要走這條路,這條路一走,讓人家看出我們的實力不足,以後再要變把戲就難了。』
陳世龍對這句話,大有領悟,『把戲人人會變,各有巧妙不同』,巧妙就在如何不拆穿把戲上面。
一面想,一面寫信。寫完又談絲生意,現在到了快起運的時候了。胡雪巖的意思,仍舊要陳世龍押運。
陳世龍一諾無闢。接下來便談水運的細節,一直談到貨色到上海進堆疊。
然後又研究在上海是不是要設號子?話越來越多,談到深宵,興猶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