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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就是此時,坐在騾子上的這位樊樓掌櫃只一拐過身來,便詫異發覺,隨著清晨霧氣散開,東面大路上不知何時早已經煙塵滾滾,儼然是有大軍開來。
這讓經歷過靖康逃難,復又折返回來的他不免心慌,繼而直接下定決心:
“走走走,走朝陽門就是,不要衝撞了大軍。”
眾人啟動,不過幾步,那邊新曹門忽然有人在城門樓上大喊:“馬行街的人,這時候走朝陽門就真過不去了……張侍郎有令,開啟拒馬,讓去馬行街車手們搶一步進來!”
趙掌櫃稀裡糊塗,自然不好再繞,但前面擁堵,身後大軍逼近,卻又不免慌亂,只能連連呼喊,要樊樓的車子跟緊自己,不要擅自離隊。
遠處軍隊逼近,臨近夯實的門前大道,煙塵漸漸難起,更是能看出來來軍規模之眾、且軍勢之強橫。
而怕慣了軍隊的趙掌櫃愈發慌張,只是奮力往前去擠,倒是終於搶在軍隊抵達之前進入了新曹門,然後鬆了一口氣,便直接回頭呵斥:
“不要貪看大軍,磕了蛋,掉了蘿蔔,咱們沿著街走……慢慢走,一邊看一邊走……兩不……”
眾力夫車手剛要應聲,卻發現趙蘿蔔忽然間便怔在原處,然後看向新曹門的城門洞瞠目結舌起來。
“是、是女真人……”
趙蘿蔔盯著從城門洞那裡,面色發白,牙齒打顫,直接說出匪夷所思的一句話來。
馬胖等人一起回頭去看,果然看到了身後走過來的佇列中間軍士模樣——有人大夏天帶著皮帽子,有人沒有帽子,卻是留著典型的金錢鼠尾……或者是單獨的一個尾巴,或者是兩側靠後兩根尾巴……這是典型的女真髮式。
除此之外,很多人都還穿著破爛皮甲,舉著烏七八糟的旗幟,揹著弓,帶著空空的箭囊。
但不管如何,毫無疑問,這就是女真人。
實際上,非止是趙蘿蔔馬胖一眾人,整個新曹門,忽然便陷入到了全面的、奇怪的沉默之中。
絕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少數心思活的,包括城門樓上的知情人,此時也都很奇怪的與民眾一起陷入到了詭異的沉默中。
“是女真人!女真人又打過來了!”
沉默之中,趙蘿蔔忽然一聲大吼,然後催動胯下騾子,瘋了一般沿著大街向前奔行。
早晨剛剛過去,街上寬闊,卻無多少人,那騾子居然沒有踩踏到誰,便馱著主人往城中鑽了進去。
一群車手與力夫皆是年輕人,只望了望趙蘿蔔發瘋逃竄的方向,卻多又回頭去看身後……彼處,越來越多的女真人從門洞中湧了出來,但女真人兩側同時還各有數列御營軍士,個個披甲持銳,嚴肅監督隨行。
場面已經明白無誤了,這是戰俘——御營軍士在押送戰俘。
按照邸報上的說法,獲鹿一戰,前前後後,戰俘累積有七八萬之眾,其中女真人、渤海人、契丹人等所謂真韃,也不下四萬,怕是要拿著幾萬女真真韃子俘虜來做遊街。
“韓掌櫃。”
就在絕大多數人都不約而同停下腳步去看門洞的時候,那馬胖摸了摸懷中的那串在一起的一百文錢,當場嘆了口氣,便轉向一側一個熟識的別家掌櫃。“勞煩借騾子一用,我去追一下蘿蔔叔,省的驚出什麼事來……午後給您喂好草料,送到跟前。”
“好……”
“騎我的騾子去吧,我的騾子壯。”
就在那韓掌櫃應聲之時,旁邊一名微胖的掌櫃卻搶先下了騾子,將韁繩塞給了馬胖。“言語小心些……別笑話他,他是經歷靖康逃難的,家破人亡……我們這些年紀大的,其實心裡都怕……剛剛我也差點想跑。”
馬胖應了一聲,直接上了騾子,便去追索。
從早晨開始,一如既往,整個上午,東京城的喧鬧聲越來越大,而按照常識,這種喧嚷將在中午之前便抵達到高峰,然後波動起來。但今日,城內喧嚷聲卻似乎沒有了一個盡頭,反而一直在洶湧澎湃的提升,宛如大浪滔天,永無盡頭一般。
而所有人都漸漸知道了——因為十年前的那場圍城,官家專門有旨,著靜塞郡王楊沂中提前南歸,聚攏戰俘,收集戰利品,以作遊街示眾。
唯獨明日可能有雨,迫於無奈,提前做了出來。
轉到眼下,自城東新曹門開始,數萬女真、契丹、渤海俘虜在不下於他們數量的御營甲士的嚴密看押下,舉著他們殘破不堪的旗幟、穿著還帶著汙泥的皮甲、揹著沒有弦的弓、配著沒有刃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