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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趙玖狀若有所思。“如之前曲端,明知道不能成,就還是被下屬給半推半就的逼過來請戰,朕也只好給他一鞭子好讓他給御營騎軍那些人一些交代。”
吳玠聞言猶豫了一下,但看了眼身前這位官家後,還是小心以對:“若說別人倒也罷了,曲都統那裡臣自問是曉得根底的……他之前自詡天下奇才,結果差點萬劫不復,全靠官家宏大,本不該再違逆官家的,但御營騎軍那裡委實有些說法……”
“朕知道。”趙玖在座中側身扶額以對。“御營騎軍成軍倉促,來源駁雜,他雖是都統,又是節度,但其中副都統李世輔功勞卻也極高極穩,父子忠勇天下盡知,只是礙於年齡和出身才屈居副都統……更要命的是,其所領党項輕騎數量幾乎佔了騎軍一半份額,便是說戰場資歷,党項輕騎也比新組建的重騎隱隱更勝一籌……剩下一半新組建的重騎,卻又一分為二,隱隱還有個劉錡帶著吐蕃蕃騎和熙河軍佔了半壁江山……這些人,說不聽曲端指揮當然無稽,但說曲端能妥當壓服,其實也不大可能……而他倚仗的那些嫡系的如張氏兄弟,還有什麼夏侯遠那些人,但凡有了立功之心,他如何還能捱的住?所以,只能硬著頭皮來吃朕一鞭子,好給自己那些心腹一個交代。”
且說,吳大是個何等的人物?
此人本身大概是帥臣中最圓滑的一位,但不代表他沒有決斷和膽氣,否則當日也不至於直接一咬牙,妥妥當當將曲端給綁了移交給胡寅與万俟卨。又或者說,他後來顯得這般圓滑,反而多少是因為有過這麼一次奉命綁了上司的緣故,所以輕易不願意展現自己銳利的一面。
不過,這些都是舊話,只說吳大與趙官家二人的關係也其實很有意思……相較於韓世忠、張俊、張榮、岳飛,甚至曲端,吳大身為御營主帥之一,卻一直和趙官家之間少了一點有特色的‘佳話’。
沒錯,就是那些什麼夜間叛亂不走反入大營,什麼當眾抽鞭子之類之類的。
吳大本身是被胡寅推薦代替曲端,一躍而上成為一方大將,然後憑藉著才能和為人處世的能耐穩住了身份,最後堯山大放異彩,這才以帥臣之姿為天下知……和趙官家之間,缺少了一點私人的羈絆。
而某種意義上來說,吳大也是很想跟官家交交心,建立一點私人關係的,他可不是隻是對同僚圓滑妥當。
所以,當趙官家絮絮叨叨說了一通後,這位御營後軍都統,立即意識到,這是一個機會……他相信其他那些帥臣們必然跟自己一樣,敏銳意識到了趙官家戰前的緊張與疑懼,因為這的確很正常,也很難瞞得住那些人精一般的帥臣,甚至是近臣們。
但是很顯然,來的早不如來得巧,只有他吳大遇到了這個官家試圖傾訴的契機。
“好讓官家知道,曲都統挨鞭子的事情臣路上便聽人說了。”
心中百轉,不耽誤吳大直接接上了趙官家的話。“但依著臣下看,其實人人皆有自己的難處和想法,曲都統是被下面架著不說,又何嘗沒有順水推舟試探一下的意思?但這又何妨呢?誰人沒自己的小心思?誰又敢說自己大公無私?”
趙玖微微一怔。
“譬如韓郡王,他算是到了本朝武人極致,此時再爭功,不過是求自家功位第一的位置能保住罷了,說不得還有自己打舒坦了為上,所以有河中府奮力一躍,卻真不在乎下屬如何。”吳玠彷彿沒有看到趙官家那怪異的目光,直接侃侃而談。“但如李節度,他之前鐵嶺關爭功,一則是在陝州八年辛苦,確實憋屈,二則,卻因為其部多少都是陝洛人士,而且軍伍駁雜,未免有為下屬正名之意……至於,馬總管,馬總管看似不爭,也也沒法爭,但那是因為他想爭的不是自家功業,全在自己部屬此戰後能有幾分能得結果,所以不爭是為下屬在爭。”
言至此處,吳玠看到趙官家沒有制止的意思,於是便繼續說個不停:“不過,便是這三位,還有曲都統,雖都有爭功正名之心,可遇到官家,卻都能聞過而止,收斂心思,轉而令行禁止,便是有些私心又何妨呢?”
“吳卿。”趙玖終於失笑。“你是想繞著法的安慰朕,說朕和他們四人一樣,雖然也是臨陣患得患失,稍有焦慮疑心,可卻未嘗有失措之舉,那便是有些心思,又有何妨……對也不對?”
“陛下明鑑。”吳玠起身俯首相對,而此時,他身前湯碗已經沒有熱氣了。
“承吳卿好意了。”趙玖搖頭不止,笑意不減。“不過吳卿,朕跟他們真不一樣……”
吳玠心中怎麼想的不知道,但面上卻是當即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