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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又不得不分兵把守各處,而待暑熱之時,彼輩也疲敝難耐之時,再行放開,或求戰與山野,或誘之於堅城之下……”
趙玖緩緩頷首,復又去看曲端。
“臣也是這般看的。”曲端趕緊做答。“陝北是此戰關鍵,能守則守、不能守則棄,但一定要抵抗、襲擾,一定要保全有用之軍,待敵軍勢疲,我軍漸銳,屆時依形勢或戰或守。”
趙玖重重點頭,便欲說話,卻又閉口。
而當此之時,曲端直接下跪於帳內,叩首以對:“官家!官家若還用吳玠守鄜州,怕是不足用!”
出乎意料,面對著曲大如此作態,帳中除了一個汜水關的範一泓一時驚愕外,竟無一人有多餘反應,好像都知道他會這麼幹一般。
“怎麼說?”
趙玖同樣面不改色,卻只是顯得好奇。“我聽人說,能文能武是曲大,有勇有謀是吳大……這吳大與你齊名,雖敗了兩場,也只是野戰不利罷了,居然也守不得鄜州嗎?”
“官家,”地上的曲端一臉坦誠,急切而對。“有勇有謀什麼的,根本就是為了湊字數好與臣相比……他吳大若是有勇有謀,何至於敗成這樣?”
趙玖終於冷笑。
“官家,臣不是這個意思。”曲端趕緊解釋。“其實,真若只是守一州之地,吳氏兄弟隨便一個即可,若是野戰奮勇,便是臣都有些不如吳大。但問題在於,以眼下來看,鄜州必然失陷,而鄜州失陷後,正該集合兵馬有序後撤,然後背靠涇原路、環慶路繼續節節抵抗……如何排程三路數州兵馬?如何引誘金人西進?如何多面襲擾金軍?吳玠便有些不足了,因為他之前一直只是臣下屬,並無此威信!”
“那誰有這個威信?”趙玖毫不猶豫,冷冷相對。
曲端張口欲言,卻隔著搖曳燭火,在案後趙官家的凝視下幾次不能出聲……時隔近一年,回到夢寐以求的家鄉重新掌握軍權、參與大戰的機會就在眼前,他卻在這位官家的逼視下不敢出聲。
帳外在用餐,這是天色徹底黑掉前軍營最熱鬧的時候,而龍纛之下的這個大帳中卻早已經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在看著曲端。
而曲端也在心思百轉:
不向關中興事業,卻來河上泛漁舟。
現在想來,憑著這句詩,這位最起碼個人威權已無可動搖的趙官家便早可以宰了他,也可以出言否了他呼之欲出的請求……哪怕他這次沒有吹牛,環慶路、涇原路、延鄜路計程車民軍吏都服他,因為畢竟是他在之前數次金軍入侵時保全了陝北諸路。
但話說回來,為什麼沒宰呢?
為什麼這位官家只是一直看著自己,不直接否掉呢?
那只有一個答案。
“官家!”不知道隔了多久,曲端幾乎是費盡了全身力氣方才出聲,而一旦出聲,卻是徹底把持不住,一時涕淚橫下。“臣錯了!請與臣一軍之任,臣當為國家盡忠盡力!”
燭火之後,趙玖先是緩緩頷首,卻又微微搖頭,復又一聲輕嘆,繼而許久不語。
曲端見此,心中忐忑,卻又漸漸失望,至於絕望。
但出乎意料,等了片刻之後,一身甲冑未卸的趙官家一聲不吭,卻忽然起身往身後帳中角落而去,卻是將一副弓箭取來,轉身放在案上,這才朝曲端言道:
“曲大……這副弓箭是朕用慣了的,你拿去……若是再有違抗上令、私刑下屬、見友軍而不救,你要麼持此弓向朕而射,要麼便在你舊日袍澤中找個熟人,讓他用此弓將你勒死……咱們君臣並無第三條路!”
言至此處,自有楊沂中上前捧弓箭轉交於地上曲大,而與此同時,趙玖也轉向了一側的小林學士:“讓胡寅以延鄜路經略使身份總領陝北三路軍政事宜,加吳玠涇原路經略使,加吳璘延鄜路兵馬都監,御營副都統曲端離任,轉環慶路經略使……軍情緊急,與他聖旨、金牌,讓他連夜即刻出發!”
曲大聞得此言,一時狂喜,接過弓來,卻又覺得渾身釋然。
正所謂,二十年戎馬,今日重歸,一載重負,須臾盡落。
PS:感謝第七十八萌蹁躚烏鴉同學……含吐緗縹之上,翩躚樽俎之側……是這個出處吧?所以是烏鴉會跳舞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