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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玖搖頭而笑:“幸虧呂相公沒走,否則哪來的咱們君臣還於舊都,以至於今日坐而論道?都說道學、道學……道學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呂好問心中大動,便想要細細給官家敘述一番,但這個話題太大,且擔心說的枯燥會引起官家不滿,卻又不禁張口結舌,半日方才憋出來一句:
“好教官家知道,道學亦稱理學,乃是因多論天地萬物之道理而得名,迄今為止,早已經傳播極廣,只是稍遜新學罷了……”
“道學便是理學?那昔日‘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張載也是道學嗎?”趙玖心中微動,追問不及。
“張橫渠自然是道學先賢。”呂好問心下愈發激動,便趕緊做答。“他所創關學本是道學名派,昔日神宗皇帝時,所謂張橫渠之關學、二程之洛學、王舒王之新學,便已呈三鼎足之勢。”
“新學也是理學嗎?”二程的理學趙玖自然知道,但對新學卻不免好奇。
“不能算。”呂好問嚴肅搖頭。“理學要講道德,要窮天理的,而王舒王雖然學貫古今,可他所創新學卻只是為了他的新法,多講功利,在天理與道德上卻有所欠缺……”
“朕以為講功利比講道德強。”趙玖當即應聲。“當然,窮天理還是要的。”
呂好問先是本能一滯,繼而卻又微微心動。
“那呂相公又是哪一派?”趙玖繼續追問。
“臣……”呂好問愈發嚴肅,卻是稍作整息後才正色回覆。“臣是家學,早在臣祖父先申公(呂公著)時,便已經世稱呂學了。而所謂呂學,雖有‘致心’之論,兼長佛家之言,但與張橫渠的關學相近,也是世人皆知之事……昔日橫渠先生入京,關學、洛學、新學三鼎足之事,便是臣祖父先申公一力為之。”
趙玖面色如常,微微頷首:“原來如此,卻也可惜……朕常想,王舒王的新學乃是國家根本,不可輕拋,但確實在天理之論上尚有欠缺,無法與道家之無、佛家之空相匹敵,若是道學、新學能共存,豈不正好?可偏偏這些學派之爭,好像比宋金兩國仇怨還要深,逼得朕只能死守新學!真真不可理會!”
呂好問稍作猶豫,卻終究是沉默以對。
“呂相公剛才說有個折中的法子?”趙玖復又回到了之前的議題上。“什麼法子?”
“官家雖然不好此時以律法或者諭令逼迫南方富戶開釋所買河北流民,卻可以鼓勵南方富戶主動釋放,並以官爵賞賜其中佼佼者。”呂好問趕緊扔下剛才那陣雲裡霧裡的討論,直接在亭中相對。“同時,還可以大開恩科以收攏南方人心。”
趙玖不由失笑:“前一條倒也罷了,後一條呂相公莫不是又在欺負朕當日明道宮落井忘了故事?朕便是再糊塗如今也知道了,蔡京主政之時,早已經將科舉制度,改成縣學、州學、太學三級學制,然後直接在太學取士……如万俟卨、胡閎休皆是太學生,酈瓊乃是州學生……想開恩科,是不是要先廢掉這三級學制?”
呂好問猶豫了一下,還是勉力建言:“官家,三級學制不公,常為權貴子弟所趁,到了地方上簡直就是察舉制度一般可笑,臣還是以為恢復到往日科舉制上……”
“本朝恩蔭官難道少了?”趙玖搖頭不止。“不過說的也有道理,這樣好了,咱倆再折中一下,一分為二,一面先讓天下州學生來京,以糊名考試為準,錄取一定太學生,太學生再上殿參與殿試,算是大開恩科;然後這次開釋贖人比較多的,直接賜予州學生、太學生身份,其中州學生允許直接來參加考試,太學生允許直接上殿,參與殿試……”
言至此處,趙玖若有所思,復又補充言道:“還有軍中立了功的讀書人,地方上有殊績的吏員,都可一併仿照此例,賜予州學生或太學生,讓他們博個出身……此事可以做戰時定例,而今年的便搶在中秋之前處置好,如何?”
呂好問再度猶豫了一下,卻終於還是勉強點頭:“就按照官家所言,臣回去盡力跟許相公說一說。”
趙玖緩緩頷首。
說完此事,君臣二人終於再次落座於亭中,而且只是飲茶閒談,不再論多餘朝政。
然而,正當二人說一些閒話的時候,一身絲緞常服的楊沂中卻忽然從前院而來,而且直到亭前,方才止住步伐,並拱手嚴肅行禮。
趙玖與呂好問對視一眼,心中各自一沉。
“官家、相公……京東閭太尉軍報送至東京樞密院,說是偽齊大舉出動,濟南府、兗州兵馬兩路齊出,往東平府而去,青州兵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