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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只管放心,有我在,這匣子早晚有又滿了的那天。”
她信誓旦旦,哄得老父閉了眼。
喪事辦完,她給老父燒紙時卻道:“老爹,您別怪我,添滿嫁妝匣子這等話原是我哄您玩的。天下烏鴉一般黑,這男子啊,就沒個重情重義的,夫妻這等事,大難當頭各自飛算是好的了,最恨的是那處心積慮沒安好心的,您又何苦逼我進那火坑?還不若一個人逍遙快活,來去自如。”
也不知是不是她爹地下有知,聽了女兒這等混賬話冒了火,燒紙錢的盆裡忽地一個火星燎上來,險些燒了她的眉毛。
莫林唬得一跳,隨即卻笑了,索性一屁股坐下來,也不怕髒了她的孝服。她一邊給盆裡添紙錢,一邊絮絮叨叨:“您甭急,跟您說個正事,您這一去,屋裡沒了男人,頭七一過,定有人上門來惦記咱們的豆腐坊。故趁著您病重那會,我就把店給抵了。我上哪去?嘿,我給自己找了好活呢,餓不死,別愁了啊。”
她手上一頓,也不知想到什麼,眼神幽深,眉間似喜還愁,輕聲說:“老爹,我這一去,橫豎心裡有數,你甭勸我,也莫憂心,我如今萬事不求,只求日後地下得見,你打我時,好歹下手輕些……”
她猛地掩住口,拍拍屁股站起,藉著盆裡的火開啟那個梳妝匣子,裡頭只有兩根頭繩,兩朵舊絹花,一根歪歪曲曲的木釵,此外再無值錢之物。莫林拿起木釵,貼著匣子底部撬了,從裡頭掏出一張紙來,上頭寫著幾行字,雖墨跡陳舊,卻仍能見筆力遒勁。莫林湊近火,再看了看,閉眼低低念道:
“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她嘴角上翹,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隨手將紙丟進火盆,火光一下亮了,照得她姣好的面容明滅不定。
老父頭七一過,莫林果真鎖了豆腐坊,隻身收拾了一隻小包袱,悄悄從角門進了將軍府,當起了這裡的一名廚娘。
沒幾日,她便偷偷溜去前院,目睹了大堂拆卸的整個過程。然後,她為自己藏起了一片琉璃瓦殘片。
夜深人靜的時候,她常常把這塊殘片拿出來,反覆摩挲,將它摸到溫潤如玉,興致來了,她也會對著這塊琉璃瓦哼唱兩句不成調的小曲,只是每每到了悠揚處,她便總會戛然而止。
她常想,都道人世錯迕,世事無常,可若非親身經歷,又怎知這錯迕無常竟會到這般田地?就連這琉璃瓦,若只看手中這小塊殘片,卻又如何知曉,它當日連成片時的壯觀?
那時候它光彩熠熠,乍眼望去,真個如冰似玉,碧濤生煙。
前院裡富麗堂皇的大堂被夷為平地後,莫林原以為那位將軍要在上面蓋更巍峨開闊的堂屋。誰知不過七日,地上殘垣斷壁便被清理乾淨,隨後又見匠人們剷平基座,重鋪地磚,選的都是一塊塊厚實堅硬,全無紋樣裝飾的灰撲撲石板。
莫林找人打聽,方知那地方,是要改成練兵場。
其後不出一月,前院便多出偌大一片空地,隨後府裡兵士多了起來,一群半大小子們日日五更便爬起操練,整個府內人聲鼎沸,步履劃一,長槍短劍,乒裡乓啷,刺殺號聲,絡繹不絕。
更奇的是,那將軍大人每日也跟著兵士一道操練。莫林每日遠遠地見他筆桿挺直立於軍前,都搖頭嗤笑,這將軍真不會做人,他如此以身作則,豈不累得手下一干人等越發連個偷懶的工夫都沒有?
更何況,這些軍士一操練,就意味著他們很快會餓,餓了廚房就得管飯。將軍府吃食與別處不同,均是大開大合,不求新奇細膩的。天不亮廚房就得忙活起來,七八個壯男幫忙抬著採買的蔬果瓜筍、活雞活鴨等物進來,又有十餘個個丫鬟媳婦藉著灶火清油燈幫著洗菜宰雞剮魚,廚房裡必定雞飛狗跳,內臟羽毛遍地皆是,骯髒腥臭不得安寧。另有掌勺的五個廚娘分事燜煎炒燒燉等職,個個頭頂包著藍布巾子,一頓飯下來,汗能溼透裡衣外褂。
莫林不曾想廚房的活粗糙成這樣,便拐彎抹角問管事的,這將軍剛領了朝廷封賞,難不成府內不用大宴賓客麼?
管事的斜睨了她一眼,淡淡地道:“咱們將軍大人愛兵如子,做好軍士們的吃食,方是你們這些廚娘該想的。”
一句話說得莫林灰頭土臉,她下來後越發用力地攪動鍋鏟,將大鐵鼎內燒製的東西攪得稀爛,她一面揮汗如雨一面惡狠狠地想,該你們吃這等豬食,吃吧,吃窮你個將軍府最好。
三
做了兩月後,莫林便發現,廚房裡有賊。
按說廚子不偷,五穀不收,大廚房裡出點偷雞摸狗的事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