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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兵敗”之後,已無“用兵西夏之力”了,而且,“革故鼎新”伊始,也需要一個安定的環境。司馬光思之良久,欲以“一者返其侵疆,二者禁其私市”之策以對應,企圖以軍事上的讓步,物資上的封鎖,維持邊境上的安定。並於今年三月二十日議商於政事堂,知樞密院事範純仁等人強烈反對,蘇軾的直言讜諫更是震撼了他的心神:“王安石對西夏待進攻之策雖不成功,但仍可激發將士黎庶同仇敵汽之氣,其失在於豪言蕩天,舉措空空;君實‘一者返其侵疆’之策斷不可用,自墮將士黎庶之氣,動搖軍心,倘西夏得六處要塞而作為侵擾跳板、則西北邊防潰散矣……”司馬光原是不諳軍旅之人,戰和之策難定,終於在束手無策中病情加重了。
四月十八日入夜時分,司馬光孤獨地倚在書房裡的軟榻上,忍著病痛的折磨,懷著蒼涼的思緒,蒙著昏暗的夜色,默默思索著朝政的現實和未來。如何消除西夏侵擾之患?如何使嗣皇賢明英達?如何使群臣廉潔奉公?如何使黎庶安居樂業?如何使百官衣食豐足而清廉盡職?如何使世風趨於樸實?如何德化天下以中興社稷……沉重的壓力,使他焦亂於心,哀傷於懷,明知自己病起無望,時日無幾,卻丟不開任重道遠的纏繞,自罰自斫著。他稍感寬慰的是,這次中樞班子改組的順利落實,文彥博已從洛陽來到京都,呂公著已開始總領中樞事務,鮮于亻先已接管了朝廷的財權,範純仁已主持樞密院,程頤已開始了對年幼皇帝的輔養,總算為“革故鼎新”的未來確立了一個忠信不移的執權核心。他多麼盼望文彥博、呂公著、範純仁、鮮于亻先今夜能來此敘談,以商議未來的朝政大計。可他們近來都忙於權力的交接,無暇來此。司馬光抬手點燃身邊几案上的蠟燭,側身几案,提筆濡墨,在箋紙上一筆一劃地記載著此刻自己思索中所觸及的種種有待於進一步議商的事宜。
司馬光的右手也因病情的惡化運轉不靈了,筆墨落紙,字跡已失去了昔日的嚴謹秀氣,但他嚴謹之風不改,仍在艱難地規筆矩墨而運作。兒子司馬康急步匆匆地走進書房,穩住腳步,遲疑片刻,把一份奏札呈放在父親的面前,聲音嚅囁地說:“父親,這份奏禮是江寧府今日午前送至朝廷的……”
司馬光放下手中的筆,開啟奏禮一看,是關於王安石病故、江寧的稟奏,他“啊”的一聲,整個的人全然呆住了。司馬康輕聲寬慰父親:“這份奏摺晦叔伯(呂公著)已經看過,現已進宮稟奏太皇太后陛下和皇帝陛下去了。”
司馬光似不曾聽聞,展開奏札細覽,淚水滾落,滴嗒在奏札上。覽畢,閉目吁嘆:“逝者如斯,介甫如此冷清地離去,光有愧於心啊!介甫當知我心,介甫能知我心嗎……”
司馬康看見父親哀痛自疚之情,神情亦為愴楚,他輕聲提醒父親:“介甫公之大哀,朝臣待之冷漠,有人竟有‘歡欣’之色……”
司馬光睜開眼睛,目光森然,微微搖頭,沉痛地閉目思索,淚水在消瘦的面頰流淌。苦澀的淚水,展現著司馬光苦澀的心音,他咽淚說:“取酒來,取三隻酒杯來。”
司馬康急忙取來一瓶杜康酒和三隻酒杯放在几案上。
司馬光面對几案而端坐,恭敬地擺置酒杯成鼎,恭敬地拿起酒瓶斟滿酒杯。默思良久,俯身几案,展紙走筆:介甫文章節義過人處甚多,但性不曉事,而喜進非,致忠直疏遠,讒佞輻輳,敗壞百度,以至於此。
今方矯其失,革其弊,不幸介甫謝世,反覆之徒,必低毀百端。光意以謂朝廷特宜優加厚禮,以振起浮薄之風,苟有所得,輒以上聞。不識晦叔以為如何?更不煩答以筆札。囗前力言,則全仗晦叔也……
書成,司馬光密封好,付司馬康切切叮嚀:“汝速去呂相府邸,親自呈交呂相晦叔,請其審覽,謹轉達我殷殷拜託之意。”
司馬康接過書信轉身離去,行至書房門口,蘇軾神情沉重而至。司馬康猜度蘇軾亦為王安石病故之事而來,急忙躬身相迎,設座於父親身旁幾桌前,然後執札離去。
蘇軾現任中書舍人之職,此時確實是為王安石病故之事而來。
今天入夜,蘇軾在白家巷府邸客廳,與其門生黃庭堅(字山谷),晁補之(字無咎),張耒(字文潛)詩酒相歡,被人視為“蘇門六君子”之一的彭城才子陳師道(字無已)亦應邀參加,蘇轍亦參與其樂。
黃庭堅,時年四十一歲,由司馬光舉薦為秘書省校書郎來京,已與範祖禹共同校定《資治通鑑》。
晁補之,時年三十三歲,由尚書右丞李清臣舉薦為秘書省正字來京。
張耒,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