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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幹了半天活。當時我就對他表示感謝,可是到底說了什麼,現在卻不記得了。就這樣,父與子,在秋日陽光下一起看了一場比賽。
看完球,父親開車把我帶回家,一路經過新澤西好幾個城鎮。這條路他開卡車送貨已經跑了25年了。回到家裡以後,父親說:“留著那個瓶子。從明天起咱們接著攢錢,下回再去看比賽。”我立刻就去瓶子上貼了個新標籤:揚基運動場基金,1961。
我們又一起看了兩場棒球比賽。
1963年,我已經上8年級。就在年後第二天,父親去換汽車輪胎的時候突然去世。我把攢錢的玻璃罐扔了。
舉行完葬禮,家裡擠滿了來弔唁的親友和鄰居,但是我不願意跟任何人說話。在我的一生中,我從來沒有感到過這麼空虛。我一個人走到樓上父母的臥室,希望看到父親留下的東西,從中得到些安慰。他的一雙勞動靴、他的帶斑點的小帽,甚至他生前一直帶在身邊的那個紅顏色錢包,所有這些物品都沒人動過,擺在原來的地方,給人肅穆莊嚴的感覺。後來我又發現他的祈禱書放在鏡臺上,我一頁一頁翻著這本書頁已經泛黃的小書。突然,一張小藍紙從書裡掉出來,飄落在地上。我把它撿起來,紙上寫著:1960年10月1日,普通入場券。從來不為懷舊收藏東西的人都留著一張入場券,為了紀念同我在球場裡一同度過的一個下午。我小心翼翼地把這張藍紙片放回到他的祈禱書裡面,倒好像那是一件什麼聖物似的。我緩步走到樓下,開始過我的沒有父愛的生活。
——艾德溫?羅蒙德,賓夕法尼亞州溫德嘉普,詩人,
卡車司機艾德溫?老羅蒙德(1909—1963)之子
你的平凡是我的驕傲
美國夢
他是美國夢中的一個衣冠齊楚的人。
我祖父成家以後,沒有力量撫養孩子,所以我爸爸和他的幾個弟兄都被送到新澤西州的一家孤兒院。這幾個孩子在孤兒院待了4年,直到祖父經濟好轉,才被接回家裡。我爸爸上學唸完8年級,但是從學校出來,卻找不到任何工作。那時候正趕上美國經濟大蕭條,他在家裡等於多一口人吃飯,只好到外面流浪。他乘火車從一個地方轉到另一個地方,但是什麼地方都沒有活兒幹。他在每個城鎮都不敢停留,生怕被警察抓住,當成無業遊民關進監獄,同一大幫流浪者用鎖鏈拴在一起。
他是在1934年同我母親結婚的,好不容易才在紐約一家制衣工廠找到工作——在一間像蒸籠似的車間裡熨衣服。這個活兒他一干就幹了44年。爸爸非常討厭熨衣服,但為了養家餬口卻不能不做。在他有了孩子以後,每年都帶孩子到工廠來一次,為了讓他們知道,他掙這點兒血汗錢多不容易。他用這個辦法激勵我們,讓我們奮發圖強,將來做個白領,做“真正的”美國人,不要像他這類義大利移民後代,一輩子給人賣苦力。爸爸相信美國的奇蹟就在於任何一個出身卑微的人都有機會往高處爬。證券市場意味著他也可以擁有美國一部分。他訂了一份《華爾街日報》,從頭版看到末版。他說他在攻讀大學課程。
爸爸有一個令人吃驚的習慣。早上起床,他總穿上舊衣服,先給爐子加上煤,接著到外邊遛狗。然後他換上整齊服裝,從布朗克斯乘地鐵去曼哈頓上班。在地鐵車廂裡,他握著皮拉手,儘管車廂搖搖晃晃,他的眼睛卻從來不離開手中的《日報》。到了製衣廠,他就換上工作服。中午休息,再換上早上穿來的那身西服,走到莫林證券去看股票走勢的熒光屏。他開始買一種股票,只要他買的股票稍微上漲一點兒就把它丟擲。因為他深知“牛”和“熊”在股市上都站得住腳,只是不能像豬似的貪得無厭。“讓下一位也賺點兒吧。”他說。這以後他又買另一個品種,再買另一種。
午飯後回到工廠,他又換上工作服。下班的時候,他重新穿上一身整齊乾淨衣服,繫上領帶,坐車回家。《華爾街日報》也被帶回家裡,因為吃完晚飯,他還要接著閱讀,回家以後他第7次換衣服,這次換的是舒適的休閒服。44年來,每個工作日他都要這樣把衣服換來換去,程式從來沒有改變過。
爸爸是1987年去世的,這個每熨一件衣服只掙1角到2角5分的人靠著炒股,去世前竟積攢下140,000美元,外加購置了一幢房子、一輛汽車和退休後的老年保險。媽媽也享有一部分房屋產權,再加上爸爸存款的利息和她自己的社會保險,生活非常舒適。爸爸的幾個孩子和孫子孫女都上了大學,當了“真正的”美國人。爸爸生前的美國夢實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