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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做血流盡,前塵往事俱烏有。
蘭尋劍握緊了手中的劍,稍微恢復了氣力,便起身向寺院更深處走去。這是最後一戰,想必那人早已得知他們來襲,或許早已逃走,或許,或許……但不能想,必須前行,在最後的蠱毒發作前,親手了結這荒唐。
想起臨行前一天,深夜出行,卻發現無論自己換了多少個地方都能嬉皮笑臉跟上來的盛仙蹲在門口,美其名曰“為免娘子連夜出逃,在此守候”。
“我此行大多是有去無回,你莫要跟來。”蘭尋劍沉下臉。
“這怎說得,為夫勢必跟隨你到天涯海角。”盛仙嘿嘿一笑。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在幹什麼?”
盛仙忽然不笑了,看著他道:“不要去,娘子。”
蘭尋劍皺眉:“誰是你娘子。”
“不要去,不要報仇,不要殺人,這樣,你才可能過得好……”
蘭尋劍推開他就走:“不可能。”
“你的蠱還沒解,你會死的!”
“那又怎麼樣?”
“你……”盛仙咬了咬牙,“沒有人是為了死亡而生,何必如此輕賤性命!”
蘭尋劍已頭也不回走出一段距離,也不知是否聽見。
靜謐的夜裡,只有腳下沙沙踩過落葉的聲音。
盛仙幾步跟上,反手拉住他:“那讓我和你一起去。”
蘭尋劍回頭盯著他,漆黑的眸子裡看不出情緒,忽地出手如電,準確點了他穴。
——他終究是不該遇見的人!
騎馬長安陌,金釵倚翠樓,花鈿合作枕邊骨,一晌黃粱夢。你與那妙語解頤的人飲酒至天明吶,看不到我仗劍經過亭臺之外,十里鶯啼都是唱的綿密柳枝不醒的年月,此後塵歸塵,土歸土,沒有前路的人,就讓他走。
我不心懷蒼生,我不執念大義,我不為自己任何一小小期許,因為……
遠雷乍響。屋簷泛著冷青的異色,叫人看著卻似乎是顯出幾分哀慼的臉。
“娘子,你!”盛仙動彈不得,露出惶急的神情來。
蘭尋劍走了兩步,又折回來,從懷裡掏出厚厚一疊折起的紙,放到盛仙手中:“這東西你要收好。”沉吟半刻又道,“……我走了。”
“你給我的什麼東西?我不要!你回來!”盛仙急道。
蘭尋劍腳步停了停,背對著他,站了很久。
忽道:“……忘了我。”
聲音很低,他甚至不確定盛仙是否聽到,但他就這樣飛身而去,將那人的大呼小叫喋喋不休拋在了腦後,刻意忽略掉一路在頭腦中喧譁的回憶,按在劍柄上的手微微顫抖。
我知他非純良之人,市井之徒,惡習實多,尤愛招搖撞騙和那些沒什麼實際用途的經文佛法,或許他不該得到幸福,可卻偏偏讓我欠下這麼多債。
欠了就得還。
蘭尋劍抬頭看去,前方不遠是坐落在寺院偏僻處的二層小樓。
寺院內此刻漆黑一片。剛剛經歷的喧鬧廝殺似乎沒給這地方一如既往的靜謐留下任何痕跡,但此刻若是那些佛燈燃著,便會照見臺階經幡蒲團上處處猶自未乾的血跡。
不久前才從大雄寶殿逃出時,月色慘慘映在佛祖金尊,寶相莊嚴的面目沾染著飛濺上的血跡,一滴滴向下淌著,顯出幾分末世般的詭譎之色。
可不是自己的末世麼。
出入寺院無數次,眼前這棟小樓卻是從未進去過,不知又有何玄機?無論如何,這是最後一處可能,若那人不在,恐怕也只得認命。
他留給盛仙的是這多年來自己收集的那人至關重要的情報,大到兵力部署,小至一個細微弱點,鉅細靡遺,但凡有利用價值都已書於其上。
總要留下些什麼的,並不指望盛仙能夠憑那些做出些什麼來,只是萬一自己這次未捷身死,起碼,憑藉那東西可不致被他牽連,被這方人馬控制。
手中的劍在地上拖出一條帶血的痕跡,一片寂靜中,那劃過石磚的聲響分外刺耳。
眼前的樓門大敞著,就像是誰設的局,屋內一場鴻門宴,外面還是春秋盛世,不過一處吹了燈的陷阱,請君入甕。
風雨飄搖中,苟延殘喘的期望如將滅的燭火,飄搖不定。
卻並未落空。
一樓空曠無物,轉身上了二層,卻見擺設如同平常廳堂,桌椅茶具一樣不少。
頭髮花白的人端坐廳堂對面正位上,半側月光如水滑落,真真是自己熟稔於心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