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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卸了一邊。”寶珠笑笑。婉香便伸個懶腰道:“起來罷,你到外面去,不要再纏不清了。”寶珠對他一笑,慢慢地走出帳子,到視窗書案邊坐下。
婉香喚春妍進來,服侍起床。寶珠卻不回頭去看,見案上擺著部《洛神賦》帖,便信手揭開,見夾著一張文金箋,上面寫著:“春日睡起,天氣困人,偶拈一解,調系感皇成。”另行寫道:
寒食不多時,牡丹初買,過了花朝春有態。昨霄風雨,今日餘寒猶在,羅幃慵未卷,渾無賴。
寶珠看了道:“這隻有半闋,怎麼便擱起了。”說著,回頭見婉香已立在背後道:“這好多日子了,我接不下去,你替我續圓了。”寶珠點頭兒,便拿起筆來續道:
小睡才醒,宿酲微帶,不惜羅襟!眉黛。日高不起,簾外鸚哥偷怪,傷春心裡事,東風解。
寫畢,就放下筆道:“如何?”婉香笑道:“你真是毫不構思的了。” 寶珠站起笑道:“姊姊,你好熟的《西廂》呀,你怎麼學紅娘的話兒,你分明是個小姐呀。”婉香便沉下臉道:“你講什麼?”寶珠著急道:“怎麼,我不過講句玩話兒,姊姊你又生氣了,這就是我該死。”婉香忙掩住他的嘴道:“大清早起,你又講這些話了,你拿我比作鶯鶯,你不是分明欺我麼。”寶珠笑央道:“好姊姊,我不是有心講的,不知怎麼,便順口淌了出來。”
婉香似笑不笑的道:“你幾回了,動不動就拿鶯鶯比我,我問你,誰是張生呢?”寶珠忍不住嗤的一笑道:“你又問我了,我不敢講。”婉香便拽住手,追問道:“你講,你講。”
寶珠只是笑,不作一聲。婉香怔了半晌,眼圈一紅道:“原來你是這樣的心思!”說著已撲簌簌的淚下,便甩開手到妝臺邊坐下,嗚咽起來。
寶珠急的沒法,自悔不該亂說,便走到妝臺邊,拽拽婉香的袖兒道:“姊姊不要這樣多心。” 婉香抬起頭來,早哭得淚人一般,道:“什麼多心,我多什麼心。”
寶珠沒得說,便將衫袖替他拭淚,婉香一手擱開,卻自己用帕兒去揩。寶珠要想分辯幾句,卻一句也說不出,剛想一句要說,笑春送臉水進來,看見道:“怎麼好好的,又慪氣了,三爺總這樣,定要慪得姐哭了才舒服。”寶珠連道:“只是該派我的不是,以後我再不敢講玩話便了。”說著,春妍也進來,看見道:“姐兒犯不著為他生氣,他怎麼欺負了姐兒,回頭告訴舅太太,也叫他捱罵幾句。”寶珠不禁嗤的一笑道:“你叫他告訴我什麼來?”
春妍頓住了口,婉香也不禁破顰一展,似嗔似笑的指著寶珠道:“我今兒不去告訴,明兒有事犯在我手裡,我也叫你罵一會,哭個半死,才消我這一口子氣呢!”寶珠笑道:“果然姊姊要我死,我便全個兒死了,斷不留這半個。”
婉香聽了不禁好笑。春妍道:“究竟他講些什麼來?”婉香道:“你還問呢,他總不是拿我比黛玉,就拿我比……”說到這裡,又縮住嘴,眼圈一紅,便向寶珠轉了一眼,對笑春道:“拿臉水來。”笑春便端過臉盆,擺在妝臺上。春妍揭去鏡套,婉香便坐正了,寶珠也便在橫頭坐下,婉香卻一眼也不去看他。
忽窗外的小丫頭道:“請三爺呢。”不知何事?且看下文,正是:
不揩眼淚情還假,肯露嬌嗔愛始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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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柳夫人挈眷賀生辰 花小姐傷春吟豔曲
卻說寶珠剛看婉香梳洗,聽窗外小丫頭報道:“請三爺呢。”春妍便問道:“誰請三爺?”愛兒進來說:“嫋煙姐姐派春柳來請,說上房派人來請三爺,請三爺就去。”寶珠聽了,便站起來,去開了前面房門。婉香道:“你去了麼?”寶珠道:“我問聲什麼事兒?”婉香不語。寶珠便開門出去,問了聲,說是太太喊,不知什麼事,便隔著窗子道:“姊姊,太太喊我呢,我去去就來。”
婉香忙喚道:“你轉來。”寶珠便進來,婉香看看他道:“你便這樣去了麼?”寶珠不語。婉香道:“你梳過頭麼?”寶珠笑道:“我想姊姊惱了我了,還有誰給我梳呢?”婉香一笑道:“你還講這些尖酸話兒,那便隨你去罷。” 寶珠見婉香已不惱他,便走近身邊央告道:“好姊姊,你與我梳支辮兒罷,我再不講這些了。”婉香初只不理,有一會兒才道:“這是我前世欠下你的,也沒得說了,春妍你與他打散了,我梳罷。”寶珠便央春妍替他打散,走到婉香身邊,背過臉去,口裡不住地討好兒。婉香便拿了象牙梳子,輕輕向他頸上擊了一下,道:“你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