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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走上來,就一把拉住那人的衣角,說:“叔叔,我要當紅軍,收下我吧!”
此人,正是紅軍的一個團政治委員——現在本旅的旅長陳興允。
當時,政治委員陳興允閃到佇列旁邊,把這孩子打量了一陣。只見他齊頭到腳有一支馬槍高,瘦得皮包骨頭,頭髮像茅草堆,兩隻小手像雞爪子。穿的衣服稀巴爛,光腳丫子。但是,那一雙烏黑晶亮的眼睛,嘟轆轆地打轉,顯得怪機靈懂事。
政治委員彎下腰,摸摸那孩子的手,問:“你能當紅軍?
一支步槍就會把你壓壞的。你是誰家的孩子?”
這孩子別的話不說;一口咬定:“你收下我!”他把手裡提的討米口袋扔到一邊,雙手拉住政治委員的衣角,好像表決心:“你不收下我,我就不准你走!”
政治委員輕輕拍著他的背,說:“你倒蠻厲害的!不行啊,現在正打仗,部隊一天拉一百多里,你能成嗎?”
這孩子望著政治委員,眼睛一眨也不眨,可是淚水卻在他很髒的臉上衝開兩條小渠。他說:“我在紅軍裡呆過,打仗我不怕。紅軍是為窮苦人的,我沒家沒舍,你不收我,我會餓死的!”
“會餓死的?”政治委員雙手扳住這孩子的肩膀,眼直盯著他,望了好久。這句話打動了政治委員的心。因為他知道,飢餓中的人們,怎樣用十年的生命換一口飽飯。因為他知道,“會餓死的”這句話中,包含了多少辛酸的眼淚和無告的痛苦!部隊沙沙地從政治委員身邊過,紅軍戰士們望望孩子又望望政治委員,像是請求政治委員把這孩子收留下。
團政治委員陳興允詳細地問了一番,原來這孩子看來不到十歲,可是已經十三歲了。他叫小八哥(到部隊以後,起了官名周大勇)。先前他有父親、媽媽、哥哥。父親、哥哥給人家攬工受苦。後來,家鄉起了紅軍,窮人有了活路。一九三四年十月。中央紅軍長征以後,周大勇的家鄉又變成地獄。土豪劣紳組織的清鄉團,在農村裡,清鄉、捉人、吊打、砍頭、燒房子……村村冒煙,處處起火;守寡幾十年的老太太,轉眼失去獨生子;剛出嫁的女人,霎時失去丈夫;吃奶的孩子,爬在母親的屍體上,哭啞了嗓子……水渠裡流著農民的血,鄉村變成了殺楊。周大勇的父親、哥哥早先都是共產黨員。土豪劣紳領上清鄉團,到處捉拿他們。狂風暴雨,閃電撕扯著黑夜。父親和哥哥,提著短刀,順著田壠,鑽進了大山,消失在森林中……有一天,敵人把周大勇的媽媽捉住,要她交出丈夫和兒子。敵人用火燒她的頭髮,她可半個字不吐……她的屍體在村邊大樹上整整吊了七天!這時候,周大勇白天偷偷地爬在草叢中,望著母親的屍體吞飲眼淚;晚上,他在母親的屍體下,仰著頭,低聲呼喊:“娘呀!娘呀……”後來,還是本村農民冒上生命危險,把她的屍首從樹上放下來埋葬的。周大勇永遠記得:當鄰居們摸著黑夜,把母親的屍體剛從樹上放下來的時光,他抱住母親的屍體放聲大哭。突然一位老太太捂住他的嘴,說:“不敢哭,不敢哭!不是哭的時候。”啊,在這年月裡,人們連用眼淚祭奠自己生身母親的自由都沒有了!
一位鄰居老太太,她的兒子叫反革命活活燒死。她哭瞎了雙眼。這位無依無靠的老人,收留下週大勇這個沒家沒舍的孤苦孩子!這當兒,局大勇剛到十一歲。人生中為什麼發生了這麼可怕的事?他為什麼這麼悲慘?他的房子為什麼一把火就化成灰燼?媽媽那樣的善心人為什麼叫人家吊死在大樹上?父親、哥哥成年成月累斷腰筋受苦,為什麼這世界偏不容他們?這些血海冤仇的根源,他還不十分清楚。他只恨那幫殺人兇手。他只希望:什麼時候能見到不知下落的父親跟哥哥?
時光,在血裡流轉,在火裡流轉。
一九三六年開初,周大勇才十三歲。有的人,在他這樣的年齡,有溫暖的家庭、父母親的教養,無憂無慮。周大勇呢,他還不能理解人生,人生已經煎熬他了;他稚嫩的肩膀還挑不起生活的擔子,生活的擔子已經落到他肩上了:給人家放豬放牛、作短工,靠自己的力氣過活了,看人家的臉色吃飯了!
這一年二月的一天,周大勇的父親偷偷溜回來,把周大勇帶上。連夜逃奔外鄉。這工夫,周大勇才知道,哥哥在紅軍裡作戰犧牲了!
父親帶上他加入了一支紅軍游擊隊。父親當了一名炊事員。行軍的時候,父親拉上他;駐軍的時候,父親燒火做飯,他就睡在父親腿邊!父親常說:“舊社會,我們靠山山移,靠牆牆倒,紅軍隊伍就是我們的家啊!別人不革命能行,我們不革命就沒法子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