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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懷中大口喘氣,卻依舊處於一種缺氧狀態的父親,路辛夷只覺得心如刀絞。 她一邊怔怔地為景帝捂上脖頸的傷口,一邊眼淚止不住地掉。 這個她曾經稱作父親的人,儘管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也鼓舞她要大膽追向自由的人,這個在她迷茫、脆弱的時候,曾經給過她堅定溫暖的人,這個她在這個世界裡為數不多的至親,如今也要離她而去了嗎? 她突然感覺一股子氣悶在胸口,一時間,從小到大的那些委屈,那些孤獨,那些情傷,都在此刻愁雲密佈,一點點吞噬了她的心房! 她還想用一些力氣去抓住這最後的溫存,她伸手撫上景帝的臉頰,顫抖著嘴唇,結結巴巴地說: “父皇,你別怕,父皇,我去叫大夫了,你別怕,父皇,嫋嫋無所依靠了,你不要走,父皇……沒有你,以後還有誰來疼嫋嫋啊父皇!” 景帝顫抖著手,撫上她的臉頰,抹去她的淚水:“嫋嫋,人生漫長,身在……身在帝王家,最是無奈,也最是孤獨。嫋嫋……父皇聽說你,學會了自保的能力,父皇很替你高興……” 他說了這些,在一旁的翊王唯恐他接下來說些什麼不該說的,急忙道: “君上,別說了,儲存體力,醫師馬上就到!” 景帝拉過路辛夷的手,臉上勉強撐出一絲笑容:“嫋嫋,在你很小的時候,父皇就一直聽說……聽說你孤獨,可惜父皇無能,即使將你嫁出去了……也沒能……也沒能讓你擺脫孤獨。” 血水從指縫中冒出,如此滾燙,又是如此有力,它一下一下推著她的手心,推著她心底的浪潮,直到將她心口的防線擊垮。 她嗚咽著,幾乎已經很難再發出一句完整的話。 但她還是扯出一絲絲微笑,她眼睛朦朧,哽著喉嚨道: “父皇,我知道,我早已知道,一個人的孤獨,是沒有辦法靠別人去解的。父皇,我早已不再是那個小孩子了,我不怕孤獨了……” 景帝笑笑,帶著一種滿意的眼神,帶著了無牽掛的遺願,帶著此生無憾的滿足,永遠地,了無牽掛地,放開了手。 不過幾天光陰,她就失去了此生最重要的夥伴,就失去了此生最愛她的兩個人。 才不過幾天光陰,時間之快,使她都沒辦法從上一個悲傷裡走出來,就快速墮入另一個更大的悲痛漩渦中去。 她想大聲呼喚,可是卻突然,那麼一瞬間,她再聽不見任何聲音。 她張大嘴,可是喉嚨裡連氣體流過的聲音,都不再。 人世間恐怕最無力的事情莫過於此。 體溫,一點一點從她手中流逝,那雙手,由最開始的牢牢緊握,到最後的鬆懈,僵硬,終於流逝了一切。 流章帶著醫師姍姍來遲,醫師看過後,只搖了搖頭,隨即跪倒在地。 “君上,崩了。” 帳外隨即跪倒一片,流章只覺得膝蓋一軟,身體失去了重心,也跪倒在地。 他口中喃喃道:“不,不是我,我沒想弒君的,不,不是我……” 胸口一陣淤血,路辛夷只覺得全世界都失去了聲音,失去了顏色,她想要站起來,可手中的重量太沉,她轉過頭,去看黑壓壓跪倒的一片,帳內帳外哭倒一片,肖叢穿著一身紅衣,掀開帳篷的簾子,一縷刺眼的陽光照射進來,她失神的臉上,似乎也有一聲驚呼。 可是她什麼都聽不見了。 胸口好似有一股力在推,這股力無法遏制,也無法消除,只是意念無法集中,突然噴湧而出,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嫋嫋—— 那也許是在呼喚她的名字,她只看見流章的嘴唇動了動,然後就是手忙腳亂的醫師。 她沒事,還是先去看父皇吧,父皇胸口也許還是熱的呢。 她真的沒事—— 無盡的黑暗 無知無覺 無有盡頭 人生是否可以像這樣一直麻木下去?頭腦是否可以像這樣一直昏睡下去? 她沒有思考的動力和能力。 只有無邊無際的空洞,和虛無。 我也曾思考過生的意義,我也曾奮力一搏,試圖掙脫命運的束縛。 我也曾擺爛躺平,準備在渾渾噩噩中,渡過我漫長而毫無意義的一生。 可每當我墜落深淵,總在遙遙之中,有一雙手將我拽出來。 每當我妄圖沉睡,總有一根神經還在敏感著,突然有那麼一個瞬間,就會刺痛我。 也許我活得,還不至於那麼沒有意義,我還有我值得奔赴的地方,我還有值得奔赴的人,對不對? 這一刻,她的腦中突然閃過一絲塗山淞的臉。 ----------------- 肖叢一邊送著湯藥,一邊用手帕為辛夷擦拭唇邊流下的湯汁。 流章站在原地,手足無措。他看了半天,才道: “還好有你照顧辛夷,她還好嗎?” 肖叢又舀了一勺藥湯,放在嘴邊吹了吹:“公主失去了摯友,又失去了父親,她原本是一個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人。” 流章看了半天,想說的話在喉間輾轉多次,終於一吐為快: “也不是,如果不算我,也就只有那麼幾個。” 說罷,他走出門去,場上的鐘聲敲了三次,他脫下上衣,赤膊走上刑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