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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雨襲來,自天邊席捲,山下的江流與雲嶺橫處遙遙相接,分不清二者,連綿起伏的山脈在烏雲中穿梭,層層翠染的幽林之中送來沉悶的雷聲滾滾,雨清刷而下,壓得無數幼小樹苗伏地,甚至斷裂,樹葉柳梢被打落在泥土裡,烏雲翻湧的山脊明明滅滅,身居暖室之中,才有一絲鎮定處於這種陰天中。 胡塗揣著手站在門前,拉開窗戶看了一眼外面,搖搖頭嘆了口氣:“鬼天氣,早不來晚不來,一來還這麼厲害,一時半會兒還送不走了!” 胡阮疑心是在說他們二人,但又不好多問,只是給煙雨餵了些糖水,抱著她坐在凳子上。 路辛夷也懶得去聽言外之意,二人從晌午一直坐到傍晚,胡塗吃完晚膳了,一掀開簾子,發現這幾個人還在這兒苟安,不由得一陣後悔,又心中麻煩: “你們二人難道天不晴就不走了嗎?” 路辛夷倒顯得格外鎮定:“天晴了也不走,什麼時候見到塗山淞了,我們問完話就走。” 胡塗算是真真怕了這二人了,他搖搖頭,氣不打一處來: “你是什麼人啊!你可知人家是什麼人?人家是你想見就能見的嗎?” “我是他的妻。”路辛夷冷冷道。 “人家有妻子,人家的妻子,是楚國的小公主,現在就住在這鋤靈,現在你明白了嗎?” 此話一出,路辛夷的心臟好像被人活生生掰了一塊兒去,她站起來,直直地向胡塗走去,走到他面前,嚇得胡塗一動不敢動,只哆嗦道: “你要幹什麼?我可告訴你,鋤靈這裡邊到處都是暗影,就算你是天神下界,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她壓根兒沒去在意他說了什麼,只是心中一直祈禱,她又問:“你說的,可是塗山綏的弟弟,那個塗山淞?” “當然,王族名諱,豈敢同名!倒是你,這麼蔑視王權,我告訴你,你再不走,我就讓暗影來抓你們!” 說這,他就時刻準備著向窗外大聲疾呼。 路辛夷只覺得腦中一片空白,她心底頓時又泛起無數個為什麼,但理智很快又打敗了這些為什麼——有的答案不能去細究,細究也沒有結果,不如當面問問他。 於是她又怔怔地,一屁股坐了回去:“那我更要、一定要見到他了,你快去告訴他,就說我辛夷來了。” “辛夷?什麼辛……”話還沒說完,胡塗就趕緊捂上了自己的嘴,他不可置信地看向三人,將路辛夷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個遍,嚥了口唾沫,此時的懊悔是方才的一萬倍! 胡塗啊胡塗,你是真糊塗!這個關節眼上了,你怎麼把這個女人招來了?怎麼她來的時候,偏偏是你當值呢?胡塗啊胡塗,你是真倒黴! 他正想著怎麼將這幾人趕走,卻聽路辛夷坐在椅子上,兩隻手搭在扶手上,像是在用力,又彷彿根本沒有力氣使出來,只是滿心的絕望和恨意,充滿哀怨和惆悵地說了一句: “我找他,也不為什麼說法。他可以繼續娶他的,我來,只是為了我的孩子。若是我的孩子有什麼三長兩短,他和他的新夫人,就不要想好過。” 說罷,她站起身來,像一具行屍走肉一般的,直挺挺地向門那邊走去,麻木卻決絕。 等走了兩步,她又回頭看了胡塗一眼,這一眼不看還不好,一看,只見一道驚雷落下,正透過半開的門,照映在她的臉頰上,胡塗心中一驚,只見那張堅強堅毅的臉上,竟滑下兩滴清淚來。 人非草木。終於,在路辛夷幾個將要出門時,他忍不住說道: “便是我,也沒辦法將你的話完整帶到,這天下,沒有人會希望有你們存在的。你要是真想讓他知道些什麼,最好自己找機會! 我的身份太過於卑微了!過七日,就是為族長選妃的日子,你要真有本事,就從前門堂堂正正地進來!” 路辛夷神色稍有動容,她的睫毛抖了抖,落下一滴不知是眼淚還是雨水。寒風從袖口、褲腿裡一個勁兒地往進鑽,她回頭看了一眼胡塗,頷首低聲道了句謝,抬頭時,門已經被關上了,門口放著一把傘。 胡阮拿過那傘,想說些什麼緩解氣氛,只道:“怎麼才一把傘,未免也太……” “我不用,這已經是他的全部了。我們走吧。” 她走下臺階,滂沱大雨,此刻全部從她的頭頂避開。胡阮知道神力深不可測,可今日看老師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不費吹灰之力地讓所有水勢繞著自己走,還是不由得內心一陣驚歎。 他走在她後面,將煙雨捆在自己前胸,雖然他不知道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可他的心,也跟著沉了下去。 他在後面走,雨下得很大,他突然說: “我也曾被人拋棄,還是被自己的親生父母拋棄。我也曾一度怨恨過他們,可後來我想,這世界總有人會走散,可路不會散。我們還可以沿著既定的路,沿著我們該走的路,一直走下去。” 路辛夷的腳步突然停了,胡阮險些撞上她的背,只見她沉默良久,也忽然如釋重負道: “你說得沒錯。阮兒,我從小,受過太多優待了,以至於因為習慣,而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