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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記得那年的德州城,死氣沉沉陰風陣陣,血腥氣和屍體的腐臭味叫人心驚膽戰。
他的父母,都在那一場噩夢中永遠離開,留下他和妹妹二人相依為命,若不是當年楚四歌留下了些錢財給這對苦命的兄妹,或許,他們的生活要更加艱難。
“哦哦,嫁人真好啊,能嫁個良人……就更好了。”百里逐笑長長嘆了一聲,若有所思將目光撇到了窗外,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她又扭過頭,“說說呢,小雅的夫君,是個什麼樣的人?”
“姓沈,妹夫在衙門當差,為人老實,家中還算殷實,是戶好人家。”蕭正嘿嘿笑了幾聲,眼角遮不去的盡是對親人的思念,不同與小時候的冒失衝動,十年的光陰在他臉上留下的盡是靦腆,“算一算,這時候怕是要生娃娃了,不知道會是個男孩還是女孩,我,我都想好名字了,男孩女孩都想好了……”
百里逐笑哈哈笑,惹得髮髻上扇形頭飾的流蘇簌簌作響,手指扣在桌面上敲著提醒他,“又不是你當爹,瞧把你樂的!喜歡的話,自己也快去討個老婆啊!我看這次與你一併拜入沉淵的幾個妹子長得都水靈,改日為師替你說說話,牽牽線,說不定……自己好好把握啊!”
“師,師父又在胡說了……”
師徒二人一言一語說得盡興,全然淡忘了周圍茶客的側目。飲盡了最後一杯茶,百里逐笑的酒也醒得差不多了,長睫忽垂,她敲敲自己的腦袋,努力讓思緒清晰,“說起來……你小子可別忘了這次的任務。”
“徒兒不會忘記。”蕭正一臉正色,不假思索脫口而出,“就擔心師父會忘記。”
“哈?才,才不會……”被揭穿後的某人矢口否認,沉默了片刻之後,摸出一錠銀子擱在桌上,換了副表情淡淡道,“那就走吧。”
十年前,她在魔域鬼魅宮中為救柔卿受盡折辱,對百鬼魅王恨之入骨,卻也從她口中得知金蟬兄妹本是雌雄同體這一秘密;待她被楚四歌所救後,那瘋狂的女人在黑煞宮中目睹法器乾坤鏡被毀,肉身灰飛煙滅……菩提口口聲聲叫囂著,十年之後,金蟬飛散的魂魄必將在塵世醞釀成形,為禍人間。
這兄妹二人本是佛祖座前捻結在一起的燈芯,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入魔之後依靠汲取彼此的力量生存,一個存在,另一個必將消失。
金蟬的魂魄一旦尋到適合的魔物肉身,定會成為聽命於菩提的傀儡——就像是藉助於燭淚中的殘念控制一具軀殼。如同當初的不朽一般,連自己的命運都沒有辦法掌控,一心貫徹的善念,在不知不覺間全數變了殺戮的快感。
現在金蟬消失了,而百鬼魅王希望佔據他的那份力量,所以,她需要一個容納金蟬重新聚攏魂魄的容器——那可能是一個盒子,又或者是一朵花,一枚扳指,一面鏡子。
她此番前來塵世的任務就是找到這個容器。
在那些魂魄尋到新的肉身前,將其毀滅。
這件事百里逐笑僅與雲欺風和白逸之二人說起過,依流川侯之見,楚四歌之所以會選在十年後率魔物捲土重來,或許正是希望藉此事引燃,再次開啟隱匿在流川大陸各處的甬道,即黃泉之眼。
啊,這些她記得比任何人都清楚。
十年嘛,被他拋棄的十年而已嘛,她記得很清楚。
蕭正有些奇怪地看了眼突然間安靜下來的女子,想問的話在舌尖打了一個滾又統統吞下肚中,邁開步子跟在她身後走出茶館。
眼下的德州城甚是熱鬧,街道上車水馬龍,擠擠攘攘,與初來時當真大不一樣。百里逐笑抱著劍,不急不慌地走著,目光冷冽,默然掃過行人們的一張張表情各異的臉孔。正所謂無知無畏,任誰也不會想到十年之後,這裡,又開始醞釀著另一個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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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也想去給小雅買些東西!師父給小雅買了首飾,唔,那我買些衣料怎麼樣,等我那小侄子出生,總是要做幾套新衣裳的……”蕭正邊走邊四周打量,心中一點點的小心思終是藏不住,倒豆子般地全數說給了百里逐笑。
她點點頭,朝著不遠處的布莊努努嘴,看著徒兒興高采烈留下背影給自己。
這般塵世俗念,既是斷不掉,不若就任其留下好了。百年之後,塵世之人化作一灘枯骨,不老不死的修仙之人卻得以永生,用時間來沖淡這些無法割捨的兒女情長,或許,是最平靜的方式。
可如果……另一個人,也有著永恆的時間呢?
時間,永遠無法成為抹平傷口的良藥呢?
那便是永無天日的無間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