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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們全笑起來,小孫老師在黑暗中顯得很懊惱:“還笑。”
一幫孩子又鬨笑起來,小孫老師說:“去年買的舊發電機,老師壞,壞了島上又沒人會修……”
雷宇崢打燃打火機,從登山包裡把手電找出來,小孫老師也把蠟燭找著了,說:“我去灶間燒開水,孩子們還沒洗呢,淋溼了很容易感冒。”
雷宇崢問:“發電機在哪兒?我去看看吧。”杜曉蘇似乎有點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他沒有說什麼。
小孫老師引著他去看發電機。雷宇崢把外套脫了,然後掠起袖子,仔細檢查:“毛病不大。”
因為小孫老師急著要去燒水,所以杜曉蘇接過手電筒,替雷宇崢照著亮。他有很多年沒有碰過機器了,上次還是在大學裡的實驗室。好在基本原理還沒忘,電路也不復雜。因為手電的光柱照出去的角度十分有限,稍遠一點又嫌不夠亮,所以杜曉蘇就蹲在他旁邊,兩個人幾乎是頭並著頭,這樣他才看得清機殼裡的零件。離得太近,她的呼吸暖暖的,細細的,拂在他耳邊,耳根無端端都發起熱來。呼吸間有一點淡淡的香味,不是香水,是她身上的氣息,若有若無夾在在機器的柴油氣味裡。他有點疑心是自己的錯覺,因為柴油的味道很濃,應該什麼都聞不到。
折騰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弄得一手油汙,發電機終於重新轟鳴起來,屋子裡燈泡亮了,孩子們也歡呼起來。
回到屋子裡一幫孩子七嘴八舌:“小邵叔叔真能幹!”
“小邵叔叔是醫生!”
“會治病還會修發電機!”
“長大了我也要跟小邵叔叔一樣!”
……
她也微笑著回過頭來,電燈昏黃的光線照在她臉上,雙頰倒有一點暈紅,彷彿是歡喜:“我去打水來給你洗手。”
沒等他說什麼,她已經跑去廚房了。
小孫老師已經燒了一大鍋開水,她舀了一瓢,兌成溫水,給他洗手,然後又幫著小孫老師招呼孩子們洗澡。都是附近島上漁民的孩子,集中到這個小島上讀書,因為大小島嶼隔海相望,很多學生一個月回不了兩次家,從上課學習一直到吃喝拉撒睡,全是這位小孫老師照料。幸好孩子們非常懂事,自己拿臉盆來分了水,排隊洗澡。
小孫老師把房間讓出來給他們,自己去和學生們擠著睡,他笑得仍舊靦腆:“柴油漲價了,發電機只能發一會兒,早點休息吧。”
雷宇崢覺得很尷尬,幸好小孫老師也覺得挺不好意思的,把手裡拎的兩個開水瓶放在地下,撓了撓頭就飛快地走了。
他把門關好,開啟登山包,取出防潮墊和睡袋:“你睡床上吧。”
她看了看那張單人床,小孫老師一定特意收拾過,被褥都很乾淨,她說:“還是我睡地上吧。”雖然在山上,可畢竟是島上,又還在下雨,地上十分潮溼。
他說:“沒事,爬山的時候我還經常睡帳篷呢。”他把另一個睡袋給她,“你要不要?晚上會很冷。”
洗過臉和手腳,就躺到睡袋裡去。雨聲瀟瀟,小屋如舟,遠遠聽得見海上的風浪聲,屋內一燈如豆,畢竟在路上奔波了一天,在這海上孤島小屋裡,倦意很快襲來。她翻了個身,不一會兒就呼吸均停,顯然是睡著了。
過了沒多久,燈泡裡的鎢絲微微閃了閃,昏黃的燈泡也熄掉了。
大約是那點柴油已經燒完了吧。
不知為什麼他睡不著,也許是因為屋外的風聲雨聲海浪聲,也許是因為陌生的環境,也許什麼原因都沒有,只是想抽一支菸。
屋子裡漆黑一片,屋外也是漆黑一片,天地間只剩了嘩嘩的風雨聲。她呼吸的聲音很細微,但夾雜在一片嘈雜的雨聲中,仍舊可以聽見,像一隻貓,或者別的什麼小動物,不是打鼾,只是鼻息細細,睡得很香。而夜晚是這樣安靜,即使外面狂風橫雨,屋子裡的空氣卻似乎如琥珀般凝固,睡袋暖得幾乎令人覺得煩躁。
終於還是起來,找著揹包裡的煙盒,打火機“咔嗒”的輕響,火苗騰起,點燃香菸的同事,卻不經意劃破岑寂的黑暗。微微搖動的光焰,漾出微黃的光暈,忽然照見她沉沉地睡著,烏黑的頭髮彎在枕畔,襯著她微側的臉龐像是海上的明月,雪白皎潔得不可思議。
他把打火機熄掉,靜靜地把煙抽完。黑暗裡看不到菸圈,但菸草的氣息深入肺腑,帶著微冽的甘苦。屋外雨聲密集,似乎這大海中的小島已經變成一葉小舟,在萬頃波濤中跌宕起伏。
第二天雨仍沒停,反而越下越大。杜曉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