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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你了。”身穿制服的男子收起電話,大步向她走近,問她,“你的行李呢?”“我沒有行李。”她只緊緊抓著一個包,裡頭只是採訪用的相機和採訪機,她連膝上型電腦都忘在了那輛越野車上。
“請跟我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熬過飛行中的時間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好似被擱在油鍋裡煎熬。她的心被緊緊地揪著,腦海中仍舊是一片空白。她拼命地安慰自己:我不能想了,我也不要想了,見著振嶸就好了,只要見到他,就好了,哪怕他斷了胳膊斷了腿,她也願意陪他一輩子,只要他——只要哦他好好的在那裡,就好了。
下飛機的時候,她甚至想,萬一他殘廢了,她馬上就跟他結婚,馬上。只要他還肯要她,她馬上就嫁給他。
旅客通道里竟然有醫院的人在等著她,其中一個她還認識,是邵振嶸他們科室的一位女大夫,為人很好。杜曉蘇原來總是跟著邵振嶸叫她大姐,大姐平常也很照顧他們,有次在家包了春捲,還專門打電話讓他們去嚐鮮。沒等她說什麼,大姐已經迎上來,一把攙住她說:“曉蘇,你要堅強。”
這是什麼意思?
她幾乎要生氣了,她一直很堅強,可是他們這是什麼意思?她近乎憤怒地甩開那位大姐的受:“我自己走!”
在車上她一直不說話,那位大姐悄悄觀察著她的臉色,可是也不敢再說什麼。到了醫院,看到熟悉的燈火通明的二號樓,她一下車就問:“振嶸一定住院了,他在哪個科?骨外?神外?他傷的重不重?在哪間病房?”
“曉蘇……”那位大姐有些吃力地說,“下午在電話裡我們已經告訴過你了——你要堅強地面對現實……邵醫生他……已經……正好遇見塌方……當地救援隊盡了最大的努力……可是沒有搶救過來……”
她看著大姐的嘴一張一合:“滑坡……意外……為了病人……犧牲……”
那樣可怕的詞,一個接一個從大姐嘴裡說出來,那樣可怕的詞……杜曉蘇睜大了眼睛,直愣愣地看著。
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夢,一場噩夢,她只是被魘住了。只要用力睜開眼睛,就會醒來,就會知道這是一場夢,就可以看到邵振嶸,看到他好端端地重新出現在自己面前。再或者,醫院裡這些人都是騙自己的,他們串通起來跟她開玩笑,把邵振嶸藏起來,讓自己著急,急到沒有辦法的時候,他自然會笑嘻嘻地跳出來,刮她的鼻子,罵她是個小傻瓜。
她甚至連一滴眼淚都沒有掉,她總覺得,怎麼可能,這一切怎麼可能?一定是弄錯了,要不然,就是自己被騙了,反正不會是真的,絕對不會是真的。因為他叫她等他。他那樣守信的一個人,連約會都不曾遲到過,他怎麼會騙她?
他們在一旁說著什麼,她全都不知道。她垂下頭,閉起眼睛,安安靜靜地等著,等著。像她承諾過的那樣,她要等他回來。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她已經在病床上了。她默默數著點滴管裡的點滴,希望像上次一樣,數著數著,他就會突然推門進來,望著她。原來他看著她時,眼睛裡會含著一點笑意,嘴角微微抿起,他笑起來左頰上有個很小的酒窩,不留意根本看不出來,但她就是知道,因為他是她的邵振嶸。她愛他,所以他最細微的神情她都一清二楚。這次他一定是在嚇她,一定是。他也許是受了很重的傷,也許真的殘了,所以他不願意見她,因為他心理上接受不了,或者他最終不打算原諒她。但沒有關係,她會等他,一直等到他回來,就像上次在醫院裡一樣。
可是她數啊數啊,也不知道數到了多少,直到一瓶藥水滴完了,再換上一瓶。身邊的護士來來往往,心理醫生每天都來同她說話,常常在她病床前一坐就是幾個小時,循循善誘,舌燦蓮花。但任憑那醫生說破了嘴皮子,她就是不搭腔。
因為他們都在騙她。
他一定會回來的,他這樣愛她,即使她曾犯過那樣大的錯,他仍叫她等他。他怎麼會捨得放她一個人在這裡,他一定會回來的。
父母已經聞訊從家裡趕過來,憂心如焚。尤其是媽媽,守在她身邊,寸步不離,反反覆覆地勸她:“孩子,你哭吧,你哭一場吧。你這樣要憋壞自己的,哭出來就好了。”她還沒有哭,媽媽倒哭了,不停地拭著眼淚。
而她微揚著臉,只是不明白,為什麼要哭。
她的邵振嶸不見了,可是他一定會回來,他曾那麼愛她,怎麼捨得撇下她?他一定會回來,不管怎麼樣,他一定會回來。
最後那天,媽媽跟護士一起幫她換了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