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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上她亮如寒星的眼眸,聖元帝呼吸微窒,斟酌片刻方道,“朕既是忽納爾,也是霍聖哲,你待如何?”
“很好,那我就先狠狠扇你幾耳光,再一頭碰死在門樑上!你敢不敢試試?”想起尚在宮中的葉蓁,關素衣只覺胃部翻騰,噁心想吐,尖銳道,“皇上,聽了祖父和父親的轉述,我原以為您是一位明君,卻沒料竟昏聵至此。謀奪人妻莫非是您的嗜好不成?搶了葉蓁不夠,您還想誘騙我?您把我當成什麼?又把關家置於何地?您以為我會像葉蓁那樣哭哭啼啼、半推半就地從了?您未免想得太美!關家不是葉家,有骨頭,有膽魄,更不畏強權,我今日死拒,來日我祖父與父親定當死諫,我關家便是粉身碎骨也不屈就!”她邊說邊取下銀簪,將鋒利的那頭對準自己咽喉。
92。恃寵
夫人是何等剛強烈性之人,聖元帝不是不知道,且早已預想了千萬種坦白的後果。憤怒、堅拒,甚至於破家死諫,都在可控範圍之內,唯獨葉蓁那事,令他狠狠驚了一下。
一失足成千古恨,直到此時他才深刻理解這句話的含義。人真的不能輕易犯錯,踏錯一步,將來必要付出百倍千倍的代價,而現在這個代價絕不是他能承受的——夫人厭他、恨他倒也罷了,她竟噁心他!她看他的眼神像是在注視著一團穢物,連稍微走近些都會髒了她的地界。
旁人都道他沉溺美色,強奪□□,焉知他才是最無辜的那個!他替那夫妻倆承擔了多少罵名?又給了他們多少榮華?他們甚至利用那莫須有的愧疚感,令他生生錯失所愛,叫他們陷入這等進退無路的困境。誰又能體諒他的苦楚?誰又能為他正名?
面對渾身冒著寒氣,又彷彿隨時都會燃燒的夫人,聖元帝覺得很無力,卻又不可遏制地愛她更深。她的言行一如他之前所想,拒絕得這般乾脆,握著銀簪的手暴出青筋,抖都沒抖一下。
她橫眉怒目地站在對面,分明處於弱勢,更陷於絕望的深淵,下顎卻揚得那樣高,脊背挺得那樣直,似紮根於懸崖的青松,風骨峭峻。她還想狠狠扇他幾耳光,叫他滾蛋!
天下間唯有夫人才敢這樣。她或許會被折辱,卻絕不會被擊垮;能被摧毀,卻絕不低頭認輸。
不知怎的,聖元帝便想起了葉蓁被送來的那一晚。她跪在他腳邊,哭哭啼啼地求他賜死,裝模作樣地投繯自盡,令他左右為難,進退維谷。倘若當時直接扔給她一把匕首,現在哪會有如此多的糟心事?
同樣是拒絕,一個直情徑行,沉潛剛克;一個卻粘膩油滑、矯揉造作。可恨當年他沒多讀點書,長些見識,竟被一個婦人愚弄至此,還叫夫人也得知了那些醜事!
聖元帝越想越難堪,越想越尷尬,若是地上有條縫,恨不得立馬扒開鑽進去。但夫人還用銀簪抵著咽喉,他哪能不管,只得強忍羞恥勸道,“夫人莫衝動,朕絕不會傷害你,你先把簪子放下,我們心平氣和地談一談怎樣?”
“說什麼?說你如何貪戀美色,謀奪臣妻嗎?你整日裡研習儒學,可曾認識‘羞恥’二字?”關素衣咬牙詰問。
聖元帝抹了把臉,無奈道,“朕自然認識‘羞恥’二字,但它們卻不認識朕,所以註定要讓夫人失望了。”
“你,你好不要臉!”關素衣被這人無恥的程度震驚了,顫巍巍地伸出食指,卻因這片刻失神,叫對方逮住機會迅速靠近,一把奪走銀簪,從背後將她牢牢抱住。
“倘若能得到夫人,朕還要臉皮做什麼?”他儘量放柔嗓音,低低安撫,“夫人莫氣,氣壞了身子朕比你更難受。你如何知曉葉蓁那事?誰告訴你的?”
關素衣掙扎不開,唯有冷笑,“連趙純熙都能知道,旁人焉會不知?你還當自己行事很周密不成?”最好的回答就是避而不答,讓這人自個兒猜去吧。
聖元帝果然沒深想,苦澀道,“也對,夫人如此聰明,又豈會被那等小伎倆瞞住。然而夫人有所不知,我與葉蓁並非你想的那種關係,這麼些年,朕從未碰過她一根頭髮,只負責給她提供一個安身之所。朕唯一愛過的,且正在愛著的,唯有夫人。”
關素衣哪能相信這些鬼話,又是扭動又是跺腳,口裡吁吁喘著粗氣。
聖元帝著實心疼,更被她摩得下腹發緊,只好用大手捂住她眼瞼,柔聲絮語,“夫人別動,好好聽朕說話。夫人是個眼明心亮的,誰是真心誰是假意,應當逃不過你的眼睛。你不要想著朕是皇帝,也不要想著朕隱瞞身份刻意接近,你只需回憶與忽納爾的每一次會面,每一句對話,可曾感到過半分欺瞞敷衍?忽納爾恨不得把心挖出來給你。